火车向前缓缓行去, 一缕黑烟从汽箱顶上升起。蜿蜒的铁轨, 没入山腰地隧道间。
这是一列少见的红皮蒸汽列车, 外壳的油漆斑驳脱落, 已经有些年份了。临窗的座位上, 优娜克里斯正安静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绵延的山丘向后倒退而去, 一片片的绿色生机勃勃。车上很嘈杂,车轮的震动与人们的絮语彼此交织, 像是一大片蚊蝇的嗡嗡声响。
忽然,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优娜低头一看, 是先前一直在闲聊的网络友人发来了消息。
蝴蝶忍说到哪里了
x优娜说到你认识的那个男人, 那个被你称作“水柱”的男人。
蝴蝶忍嗯,水柱。
蝴蝶忍水柱他啊,长得倒是很不错,头发黑的像墨水儿, 脸也漂亮, 但是性格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x优娜我也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x优娜他是一个黑色长发的美男子, 平时没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酷酷的。
蝴蝶忍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水柱也是面瘫来着。
蝴蝶忍水柱最大的毛病,就是没有自觉。他在我们同事之间,是被讨厌的对象。
x优娜为什么水柱先生被讨厌了
蝴蝶忍因为水柱会特地跑来,冷着脸告诉我们“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这种优越感, 谁能忍受得了啊
蝴蝶忍当我好心告诉他, “你被大家讨厌了哦”, 他还倔强的说“我才没有被讨厌”。
x优娜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我认识的那位姑且称之位“少爷”吧,似乎也有这样的毛病。
x优娜少爷一直笃信,他是被弟弟所喜爱着的;但是事实上,少爷的弟弟一直躲着他,连上课都要特意跑到山林里去,免得被少爷发现了。
蝴蝶忍好没自觉啊
x优娜少爷似乎很肯定,自己很受弟弟们的欢迎。
x优娜少爷有一个朋友,曾这样评价他我以为我已经够自恋了,但没想到少爷比我还要自恋十万倍啊。
蝴蝶忍我可以下结论了黑发多钢铁直男。
蝴蝶忍我们来建立一个“黑发钢铁直男感化协会”吧,如何
优娜正想回话,她的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金属响声。这“咔哒咔哒”的轻响,和旅人们困倦的闲聊、车轮铿铿的摩擦截然不同,令优娜迷惑地抬起了头。
一个长相奇异的高大男人,站在她的座位旁,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
“这里没人。”优娜温和地说,“你可以坐在这里。”
于是,这个男人便慢慢地坐下了。
他的容貌很古怪,像是佩戴着一张面具,每一寸肌肉都僵硬无比。几根硕大的钉子刺穿了面孔,让人看着就疼。每当他有关节的活动时,就会发出那些“咔哒咔哒”的声音来,像是傀儡被提线所牵动了。
旁边忽然坐了这样的一个旅客,优娜也没心思和新认识的朋友聊天了。她收起手机,安静地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列车的速度慢悠悠的,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再心急的人上了这班列车,都会被磨平急性子。窗玻璃上有几个油腻的手指印,属于之前的旅客;从指纹和脏兮兮的水痕间,优娜借着倒影,察觉到邻座的旅客似乎在看自己。
那是很细微、很没有存在感的凝视,不带与恶意,单纯的凝视而已。
啊,男人嘛,也算正常的。
列车服务员推着嘎吱响的餐车,停在了他们这一桌面前。“要来点什么我们的午餐不同的便当。”服务员指了指几个饭盒,“牛肉饭,海鲜面,猪排,都有。”
优娜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用了。”
她身上的钱,只能供她搭乘这班前往友克鑫市的火车。等到了友克鑫,她还得紧急去搞点钱来,譬如把行李箱里的首饰再典当掉一件。
服务员点点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就在这时,邻座的旅客歪头,指了指饭盒,又指了指优娜;旋即,他递上了几张纸币。
“你替她买单明白了。”服务员点了点纸币,将半热的盒饭放到优娜面前,推着嘎吱响地餐车朝下一个座位去了。
优娜看着面前的盒饭,有些懵“谢谢。”
身旁的旅客不答,只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优娜踌躇了一下她不太想受这份来路不明的好意,但又不知如何有效沟通。
毕竟,旁边这个钉子大哥看起来似乎是个哑巴。
这是一份廉价的牛肉饭,少得可怜的肉片上浇着速食酱汁和几瓣洋葱,米饭硬邦邦的,一看就不大好吃。
优娜问邻座的人“你不来点什么吗”
钉子大哥摇头。
他摇头的时候,满脸的钉子都咔擦咔擦得晃。优娜有点儿担心,他要是再这样摇脑袋,恐怕整个人都要突然散架了。
奇怪的家伙。
明明看上去不像是个释放善意的人,却请自己吃了一顿饭。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呢
火车终于到了友克鑫,优娜提着行李箱下了车。
一下车,钉子大哥就随着人流走远了。他的身材和伊尔迷有点像,都是高高大大、肩宽腰细的,在人群中很明显。优娜一眼就能看到,钉子大哥和自己选了截然相反方向的出口。
再想仔细定睛看时,钉子大哥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现在,优娜放心了。这位钉子大哥似乎只是个路过的好心人。
按照原定的计划,优娜捏着友克鑫市的地图,找到了一家珠宝店。
她先前了解到,在友克鑫市即将举行的拍卖会上,会出现“暗黑奏鸣曲的残页”这样一件拍卖品。想要参加拍卖会并得到那件东西,无疑需要很多金钱。
“小姐,我们只能给你这些。”在检验过优娜出手的珠宝后,商人搓了搓手,递过一个信封,布满皱纹的脸上摊开狡诈的笑,“您知道的,现在的蓝钻可不值钱,毕竟这是一种带着厄运传闻的宝石,没人想买。”
珠宝商人叫做比伦,胖墩墩的,满额虚汗,衣领上挂着一张黄渍渍的手帕。
优娜打开信封瞧了一眼,发现这打现金薄的可怜,和自己的预期相差甚远。但她可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便说“行吧,成交了。”
比伦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这么好说话,丝毫没有讨价还价。
“那您如果还有东西要出手,也可以委托给我们。”这会儿,比伦的笑容是真心的了。他递过一张名片,说,“我们和诺斯特拉家族有合作,无论什么来路的东西都收。”
优娜凝神,慢慢点头。
诺斯特拉家族,似乎是个有名的帮派吧这个叫做比伦的珠宝商人敢这样说,看来是个经常接手赃物、代为处理洗白的人了。
优娜将装着现金的信封收好后,快步朝门外走去。也许是出于隐匿考虑,比伦的这家珠宝店开设在狭窄的小巷中,很难寻找。天一暗,可能就会迷路,她还是快点离开为好。
穿过一条布满污水、垃圾与蛛网的小路时,优娜的面前,忽然出现了几道人影。
“喂,女人你刚从比伦的那家珠宝店出来,是不是”
三个青年从巷子的阴影之中钻出,左右包围住了她。打头的青年剃着光头,面庞瘦削而颓丧,眼下一道浓重的乌青,像是过度吸食了某种药品。
“”优娜退后一步。
光头青年的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他耍弄着一把磨得锋锐的骨刀,一抛一转,像是在威胁着自己的猎物“你身上有现金吧借我们用用如何”
虽说是“借”,但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不怀好意,恐怕根本不打算还钱。
光头身后有个黄毛小弟,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矮矮小小的。他有些怂,低声说“老大,要不算了吧让诺斯特拉家族知道我们敢抢他们名下的客人,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