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灵熊, 那个愚蠢的人类又开始折腾有的没的, 他看不下去,还是提携了这个凡人一把。
这个人虽然没什么用,不过烤的东西,却比姬离以前吃过的东西好吃一点。
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法,好像就是把肉烤熟了,然后划上三条杠。
姬离觉得自己很快就学会了。
相遇的一天很快就到了夜里。
那天夜里, 姬离睡得很不舒坦,因为眼睛被夺的缘故,他一直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眼眶里的另一只眼睛正在被滚烫的血液浸泡着,难受得要死。
数百年来,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夜里的他休憩之时, 只觉得自己的某个意识正在慢慢地割裂出去, 痛苦又无法阻拦。
随后,他在意识迷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怀抱里, 有人的心跳声音, 十分的有规律。
他静静地聆听着心跳声,感受着对方胸膛上传来的温度, 暖和得让他这个吹了数百年山风的妖兽有一种很舒服的错觉。
这个人类,处处都犯着傻,就连安抚他的方式都那么傻。
明明看到自己打熊的时候那么害怕,现在居然还敢把自己这个大妖兽抱到怀里
他就不怕自己一巴掌把他一巴掌打飞吗
可是
姬离觉得自己有点依赖这个怀抱了。
他的意识每晚都在慢慢分裂, 唯独在这个怀抱里面,他觉得没有那么疼痛。
那个抱着他入睡的人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叫
乔明昔。
明天的明,昨天的昔。
明昔
明昔。
乔明昔站在水里的倒影,乔明昔躺在阳光下的笑容,乔明昔抱着他飞奔的身影,终于在雷劫到来的时候被激得粉碎。
不入因果,修炼此道者,斩自身之业,守自身之修炼,修行者当斩断与身边所有人的关系,不进入任何因果循环。
姬离以为自己修的不入因果之道,终其一生相伴的是高山荒石与绝峰冷风,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出现在那个本来应该不存在凡人的伐天林,将他以前的孤独和寒冷驱散,带给他最美好却又最不屑的美好。
漫天的雷光交织在一起砸在姬离身上,来自玄雷的痛苦与力量让被夺眼睛之后分裂的意识终于传来第一丝清明。
他那只被凌丞望夺走的眼睛,赫然在血水浸泡中睁开灵识。
而他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个凡人最后死亡的一刻。
啊啊啊
姬离张了张嘴,然后发出来的声音只有震天的嘶吼。
为什么历劫会这么痛苦
药宗的太宗主难道真的说对了
他渡的劫难,竟然真的是情劫
他、他不该丢下乔明昔。
他不该一个人离开的
他、他要杀死凌丞望,为乔明昔报仇
妖兽以携雷劫之姿,疯狂地往那人所在之所狂奔。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或开心的,或欢快的,或有趣的,伐天林深处的时光竟然如时光碎片一样在姬离眼前划过。
乔明昔离开后,那些业竟然飞快地流逝,也不知是不入因果之道再度圆满,姬离竟然再也不畏惧玄雷威能,就算是巨雷打下时再狠再厉,他也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他的眼睛也被雷劫洗涤,变得越来越通透,辅佐自己越战越强,将凌丞望狠狠地碾在脚下。
“不、不可能”
凌丞望看着最后一道雷劫打在白色巨兽身上,巨兽哀嚎一声,复又带着狠厉的眼光重新站起来,狠狠地摘掉了对方的头颅。
“怎么可能”死亡前,凌丞望的头颅咕噜噜地滚着,他看着雷劫之云慢慢散去,竟然露出一丝天明将至的亮色。
罗浮界立界亘久,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能够成功渡劫。
怎么可能
他的眼珠子看着姬离的兽影。
九天妖君妖兽之身凌厉与巨木之间,白色的身形矫健修长,雪白的长绒毛随风扬起,胸背之后鲜红暗纹若隐若现,竟有如光亮。
他呲着不屑的声音,一脚将凌丞望的头颅碾碎。
雷云后,有曙光慢慢地撒入巨木从中,将妖君一身白色的绒毛照得更显鲜亮。
然而巨兽眼里却露出一丝悲伤,他转动巨大的头颅,最终往那个凡人躺着的地方望过去。
巨兽的声音最终发出一丝痛苦的呜咽,巨大的身形慢慢消失,唯有一个身披银发,白裘加身的男子飞快地奔到乔明昔的身旁。
“明昔”白裘男子俯身跪在地上,将乔明昔的身体从泥泞的地面上捞了出来。
在凌丞望渡劫期的威能之下,凡人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唯独乔明昔的眼睛还在迷茫地睁着,似乎在看着什么,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