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士兵持刀巡逻,护躯甲胄摩擦出冰冷的声音, 时不时传出些嘈杂的问话声。
侍卫重重守卫着中心的帐营, 见到有什么人靠近立刻严阵以待。室内安静得很, 烛火跳动发出的噼啪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郁恪抱着楚棠, 像小时候那样亲近他, 好半晌调整了情绪后才放开他, 道“那哥哥为什么不带人就离开这里”
他脸色微沉,似乎不等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就不罢休一样。
楚棠道“去探查七王爷的事, 在他的地盘上, 不能太招摇。”
郁恪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好忌惮的。”
再说下去就要露破绽了。楚棠转移了话题“陛下为什么要来蔚瀛宫里怎么办”
郁恪道“来看看边疆的情况,顺便解决了东厂和七皇叔的事。”
楚棠点点头。
郁恪偷偷看他的脸色,发现他深信不疑,心里松了口气。
东厂是先帝之前就留下来的问题, 和历朝历代一样, 就是用来监视官员百姓, 巩固皇权的。但先帝那代因为醉心于声色不理国事,东厂开始越过皇帝, 直接行使权力, 随意侦缉,慢慢失去了控制。
因为掌握的权力太大,东厂酿制冤案、干涉狱政等事件层出不穷。后来楚棠回了郁北, 看到宦官干政的问题严重, 扶郁恪上位后就直接将东厂给拔除了。
只是他没想到, 东厂有些人贼心不死, 和七王爷的人混在了一起,还惹出不少事来。
郁恪这个回答很正经。
知道郁恪是为正事而来的,楚棠拍拍他的肩以示赞赏“陛下为君,懿德勤勉,英明神武,恩泽天下。”
郁恪眯了眯眼,看上去有些餍足的意味,道“这话我在郁北都听得多了,但我偏最爱听哥哥说。”
楚棠笑了下,漂亮的眼睛微微弯了弯,比蔚瀛的月亮还要亮。
郁恪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状似不经意道“我听闻哥哥府中养了个小孩,是谁家的”
楚棠认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郁恪说的小孩是指谁,沉吟了下,道“他是七王爷的小儿子,叫郁慎。”
郁恪道“我知道七皇叔有两个儿子,一个郁慎,一个郁悄,为何那个小的会在你府里”
“我在京都捡到的,”楚棠慢慢解释道,“因为他是庶子,他哥哥不喜欢他,又怕他长大后与他相争,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他赶出了蔚瀛。”
郁恪沉思片刻“好,哥哥既这样说,便是做了万全的侦查,我会命人看着的。”
楚棠点头。
之前他看到那张和郁恪小时候颇为相似的脸时,心里觉得奇怪,又想到七王府的事情,就派人来蔚瀛查了,这一查,发现那小孩儿果然是郁慎。为避免是郁悄使的诡计,楚棠又拿了郁慎和郁恪的头发回现代做了鉴定,结果如实。
和楚棠说话的时候,青年语气平稳,只是深邃的瞳孔仿佛泛着幽幽的光,像伺机而动的野狼,隐隐有股势在必得的意味。
楚棠何其敏锐,话语一顿,不经意地抬眼看了下郁恪。
郁恪神色如常,一双美瑞凤眼似笑非笑,仿佛在奇怪楚棠为什么突然看他,问道“哥哥为何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许久不见,学生长大了”
他这一说,楚棠的重点就偏了,认真看了看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孩,道“嗯,是长大了。高了,也英俊了。”
郁恪勾唇笑了下“那方才回来时,哥哥好似不喜欢和我同骑踏雪,可小时候哥哥和我一起学骑马时,在背后扶着我,分明耐心温柔。是不是嫌我长大了,没小时候可爱了”
回来时,楚棠确实直着腰,两人虽同骑一匹马,中间却隔着点距离,看上去就好像一点都不愿意靠在郁恪怀里一样。
楚棠哪里知道青年连这等小事都要计较一下。
楚棠道“陛下多虑了。臣只是怕冒犯陛下。”
郁恪细细端详着楚棠的脸,忽然问道“哥哥是不是不高兴”
楚棠一怔,回过神时青年已经摘下了他蒙脸的白绢。
郁恪道“是不是因为我没告知你便到来此地,碍了哥哥眼”
“陛下又说胡话。”楚棠笑道,迎着郁恪有些担忧的目光,他想了想,说,“只是在西北三年,很久没有见到亲人了,一时高兴,心绪难平。”
他说的是实话。这次回现代,和楚父见面,让他又回忆了一次小时候楚父做过的事,他说不上什么愤怒,只是有点感慨,自己从小亲情淡薄,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淡,无缘亲情虽然这点波动很快就平静下来。
今天骤然见到郁恪,那点心绪起伏又来了郁恪是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虽然他经常离开京都,但到底看着他长大成人,纵使他性情凉薄,且他非郁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可看着郁恪时,也经常会有那么一瞬为人父兄的喜悦。
那为什么为人丈夫和生身父亲,楚父却丝毫不顾惜过他们他心里有一丝困惑,连带着见到郁恪那一刻都心软了下来。
因为在想事情,楚棠难得的出神,暖光下,映照出他白皙如玉的脸,长长的眼睫垂着,打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竟莫名有些脆弱的气息。
郁恪的视线牢牢锁住他,半晌,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道“哥哥说这话可是在哄我第一次听哥哥说我也是你亲人,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臣说真的。”楚棠道。
郁恪终于不端着了,真心笑了下,握了握他的手“我信就是了。”
过了许久,再次见面,两人之间却好像什么也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