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颇有古韵的厢房里,原身本在一扇镂空花窗前倚塌而眠,唐沅一睁眼,恰好就看到了满目苍翠的绿色,繁花点缀其间,又有两个小丫头在外头嬉戏扑蝶,却不慎惊起了一只啄食的雀儿,簌簌向天空掠去。
“少奶奶,您醒了。”
唐沅回头一看,原是个容貌清丽的丫头,乌鸦鸦一把大辫子半垂在胸前,一身嫩绿袄裙,面容还有些青涩,瞧着十六七岁的样子。
唐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又问“什么时候了”
“时候还早,不过刚过两点。少奶奶可要出去走走”
丫头这话让唐沅心下微讶。她看这屋子的风格摆设和丫鬟们的打扮着装,还以为这是个古代世界,怎么却又用西方的二十四小时算法
这倒让她来了些兴味。
她半垂下眼“我有些乏,想再躺会儿,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听她这样说,眼底闪过一抹忧色,提醒道“少奶奶仔细着凉,这倒春寒害人呢。”
说罢上前半阖了窗户,这才退下。
唐沅重新躺回去“88,传世界线吧。”
好的。
随即一大串属于另一个女孩的一生涌入她的脑海。
原身名叫戚笑敢,是西南巨富戚家的幺房孙女,如今也是懋通钱庄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大少奶奶。
现在是民国初年,正值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天下战乱四起,整个社会都不安生,流民更是比比皆是。而原身这样的身份,在这乱世中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出身富贵,嫁的也是顶殷实的人家,从小到大都不曾为生计发愁,是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她也原该富贵安康,喜乐一生。
可惜,她所托非人,乃至酿成了一辈子的悲剧。
原身出生那会儿,西方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已经敲开了这个国家的大门,长到十多岁,又逢旧王朝覆灭,民国初建。
侵略带来的不止是战争,还有原本属于大西洋彼岸的另一种思想文化。国贫家弱之际,一些进步人士开始救亡图存,积极吸纳西方文化。
于是整个社会在激烈的思想碰撞下被割裂成对立的两派,一面故步自封,守着传统循规蹈矩;一面大刀阔斧地改革,恨不得一下子剔除掉身上所有属于旧时代的糟粕,大踏步拥抱科学、民主、平等、博爱。
原身的娘家和婆家都是传统旧式家庭,她也是自小学着女红女训的标准大家闺秀,而很不幸,她嫁的丈夫却是个留学几年归来、喝了一肚子洋墨水的“进步学生”。
身为新派人士,原身的丈夫是半点看不上这个旧派古板正妻的。
按他的说法,当初他之所以肯同意这门亲事,纯粹是家中父母催的急,老爷子更是放下狠话,不成亲就不让他出国,为了追逐心中崇高的理想,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地把她娶进家门,两人成亲不过两三个月,他就抛下新婚妻子,迫不及待地踏上了通往梦想的邮轮。
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后他学成归来,除了满肚子的洋墨水,还带回了个貌美佳人。
他当着原身的面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自由恋爱,我很喜欢她。
他说,笑敢,我们离婚吧。
这话听在原身耳朵里,无异于一个骤然炸响的晴天霹雳。
她十六岁嫁给他,最美好的年华都用来等待归期遥遥的丈夫,可等到最后,自己以为的苦尽甘来,在对方眼里却根本不值一提。他有了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们的婚姻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交易。
现在交易结束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她就该退位让贤,看着他美人在怀,人生圆满。
可是,凭什么
原身不甘心极了,同时她也十分恐惧,生在戚家这样的家庭,她很清楚“休妻”对她而言是怎样的灭顶之灾。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前脚被韦家扫地出门,后脚她那个父亲就能送她三尺白绫,逼她去死,好成全他戚家家风清正之美名。
好在,她的公婆也十分不喜她丈夫的那个女朋友,老一辈人信奉娶则为妻奔是妾,纵使那个女子在儿子嘴里再怎么才貌兼备,也只是一个无媒苟合又不知廉耻之人,若真娶进家门,定会搅得家宅不宁。
但他们儿子被那女子迷惑,非要一意孤行,家里也为此天天争吵不休。
父母总是犟不过孩子,无可奈何之下,原身的婆婆便想曲线救国。她于是来找到原身说,笑敢,你该给珺之生个孩子。
男人没有不重视子嗣的,婆婆的想法很简单,有了孩子牵绊着,儿子就会顾念家中几分,等时间一长收了心,慢慢的就会跟外边那个断了。
但她们都没想过韦珺之会这么决绝,竟要给外面那个女人守身如玉,碰也不愿碰自己的妻子,还要跟她分床睡。原身一咬牙,在一次家宴上趁他喝迷糊后爬上了他的床,一夜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