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得叫人窝心、踏实,也心碎。
贺大姐既是难过、心酸,又是高兴、欣喜,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轻手轻脚地、装作没看见回过身去继续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得她真是又开心又担心,开心是替弟弟开心的,因为他终于开窍了。担心却是为了他们俩,贺松柏一份、赵兰香又一份,悲大于喜。
姐弟两吃完饭从筒子楼走下来钻进车子里,贺大姐叹了一口气,忧愁地同弟弟比划道:“她,不适合,你。”
贺松柏沉着脸,此刻心情不太美妙,因为他看见了赵兰香难过的样子,心跟浸了苦水似的,又苦又涩。
他的心疼除了留给他姐,剩下的全都给了这辈子的赵兰香。他看见她痛苦的眼泪,他恨不得时光再倒流一遍,好让他回到她的十七岁。
他一定不会让她过得那么委屈。
贺松柏看了大姐的比划,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道:“没有比她更适合我的人了。”
“我只想要她。”
贺大姐的心闷闷地酸,她努力地摇头,很担忧地比划:“但是,你太辛苦了。”
她想着想着,想起了他多年的辛酸也有了泪意,眼泪眼见着就要掉下来了。
她仿佛是明白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支持他去追求赵兰香,他应该有更温暖的女人呵护他、照顾他。而不是像现在谈个感情也劳心费神、伤心难过。
贺大姐心头涌上了无尽的酸涩,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弟弟。
他从小没享过福,跟着他们吃苦受罪。好不容易大一点、有出息了,却被她连累得进了监狱、一辈子最好的光阴都在那里蹉跎了。
从大牢里出来之后他要承担起整个家的责任,这几年劳碌奔波,没有一天清闲。临到现在条件好一点了,家境宽裕了,他却又一头栽进了赵兰香这个坑里。
贺大姐一度觉得,她一定是弟弟的劫难。不然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过得更苦。
她没有想到他那么喜欢赵兰香,用情至深。而赵兰香也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积极阳光、坚强。
她心疼得眼泪掉了下来,她劝弟弟,“她,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你。”
贺松柏攥了攥大姐的手,安慰地道:“你别担心,她总会接受的。”
“那么多年也等下来了,我不急。”
“倒是你,我挺着急的。你什么时候考虑人生大事呢?”
贺大姐又哭又笑,仍旧是努着嘴不岔开话题,坚持地道:“放弃。”
贺松柏摇头,“如果放弃,我这辈子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为她而来的,我们注定是夫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她现在很伤心,很难接受我,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八年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身边的人是我,我陪着她,结婚不结婚,都没有什么关系。”
“以后你有空也帮扶她一把,她是你的弟妹,是我们的家人。”
贺大姐听得眼泪簌簌地直流,心疼得要命。
她心疼得心底一直念着“我可怜的柏哥儿”,埋头在膝间,心头发烫,感动又心酸。
“我真替她高兴,也替你难过。”
贺松柏给大姐系好安全感,忍不住笑,“我有什么难过的?”
贺大姐说:“你最让我,心疼。”
“柏哥儿,过得太辛苦了。”
贺松柏自己到没有这种感受,他抬头看了一眼赵兰香的窗台,隐约地看见了人影、但却又可能是视力模糊把盆栽的阴影当成她的。他的视力在监狱里就毁了,长时间营养不良又挖空心思看书,熬坏了眼睛。
他望了一眼渐渐变黑的夜幕,轻松地道:
“大概是我上辈子过得太顺畅了,所以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我不觉得苦,反倒很满足。倒是你,我不知道你心里的负担这么重。你放下心里的负担吧。”
“这能让我更快活一点的。”
曾经拥有过幸福、也尝过最美好滋味是什么感觉,贺松柏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有,那就是人生而太短,许多想要做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做,想要去的地方、想要陪的人,很多很多。但幸好他除了上辈子还拥有这辈子,他觉得很满足。
“我有什么不好的呢?生活稳定了,经济也宽裕了,除了偶尔加加班,还没有追上媳妇,也没有其他烦恼了。”
他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地离开了筒子楼。他微笑地对自家大姐说:“我努力点,早点把她娶过门,这样咱们家就热闹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