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这世间, 大约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美的风景了。
在初秋的江岸野渡, 置一席桌几, 提盒摆着精美的下酒菜,提炉上温煮着鲈鱼脍炙。
江岸琼花如雪, 夜晚江风拂低芦花点碎清波,偶有一尾鱼儿跃出水面,发出一声水花。
河汀之上,露水坠在高高的芦苇茅草尖, 晶莹剔透, 漫射清冷霜白的月辉。
酒香氤氲,萦绕风中, 夜色霜天都已微醺。
这一切,固然是很美很美的。有人在这江岸一夜夜的,看了两个月,把江景看遍, 挑选出这最美的地方。
可是,便是没有这些也没有关系, 只要此时此刻,身边是那个人, 就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存在了。
薄瓷酒盏晕着清澈的三生醉, 入口万般滋味, 深深浅浅,却并不醉人。
顾矜霄静静地斟酒, 浅饮。带着淡淡阴郁的眉眼低垂,沉静,跟以往并无任何差别。
鹤酒卿搅拌着提炉上的鱼羹,酒香和食物的鲜美混合一起,让人不知不觉便饿了。
他的眉眼被白纱遮盖,脸上弧度不大的笑容,隔着轻薄的水汽氤氲看去,那种自始至终,骨子里透出的神秘庄重和仙气疏离,却消散了一些,多了一些真切的温暖和美好。
那是人间的烟火缭绕的片刻错觉,或者,只是因为,无论是鹤酒卿的笑容,还是他本人,都太过美好了。
“我的厨艺应该还过得去,尝尝看。”
执着汤勺的手却被握住,那人的手触之微凉,慢慢便有温热自手心传来,一盏清酒被放入手中。
“我来。”尾音极轻的声音,这样说道。
顾矜霄接过汤勺,将那锅鲜美的鲈鱼脍盛到两个白瓷汤碗中,一碗放到鹤酒卿的面前。
鹤酒卿饮尽酒盏,迟迟没有放下,仿佛还能触到方才那微凉又转而温热的手指。
“喜欢吗”他问。
一旁的提盒中,摆着九道小菜,却不是寻常的下酒菜。
有些是宫中御贡才有的珍馐,有些看似寻常,食材却下极深海,上到雪岭,远至海外。
被那只仙鹤陆陆续续地带回来,凉菜食材鲜脆,热菜似是刚出锅。每一道都是出自极佳的厨师手中。
即便鹤酒卿是身怀异术的方士,会些特别的手段很正常。只是一次逸游野餐,未免也太过奢靡郑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