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淡淡道“并非孤喜欢,是为了栽种在母后的万芳园里,她最爱这些奇花异卉,又素爱礼佛,这株盛世芙蓉是无尘大师亲手培育,想来沾了不少佛气,母后必定会满意。”
陆沉微微一怔,先皇后于一年前逝世,太子这般说辞,倒好似皇后还在人世一般。
“前些日子皇后忌日,太子为何不去祭拜。”
宫中传闻太子只顾着玩乐,连皇后忌日都给忘了,叫皇上狠狠责罚了一顿。
为何不去祭拜自然是因为那时候还不是他,是沈承昕那小傻子,前一夜被人恶意灌了一壶酒,醉得不省人事,自然就错过了祭礼。
沈眠垂下眼睫,道“这一年来,孤总有种错觉,好似母后还好好地活着,孤若是去祭拜,就好像抹杀了我心里的她,孤委实做不到,也不过是叫父皇责罚一顿罢了,孤受着便是。”
顿了顿,他笑道“你是不是也和旁人一样,觉得孤很是怪诞”
陆沉沉默良久,道“太子殿下节哀。”
“无碍,再大的哀,也早就过去了。眼看报名时间要截止了,世子不用去投名册”
陆沉尚未回答,身后的富贵小声道“公子,前一年的前三甲是不必投名册的,这些投了名册的,也未必能选的上。”
沈眠一挑眉,问“这是为何”
“每年前来投名册的人往少了算,那也是有好几百,可够资格上芙蓉花节的花台的,也不过十余位,都是由南山寺几位大师一同挑选出的,依据就是名册上的寥寥几笔,说是一笔一划都瞧得出笔锋品性。”
沈眠怒道“你为何不早说”
“奴才早前央您重写一回,您嫌麻烦不肯。”
“”
一旁的陆沉轻咳一声,道“不急,尚未公布名单,不妨先随我去后院用斋饭。”
“孤自己去便是,就不劳烦世子爷了。”
富贵小声道“公子,今日宾客是进不去后院的,皇亲贵胄也不例外,也只有无尘大师的座上客,才有这个脸面”
沈眠回头睨他一眼,富贵忙低下头去。
陆沉抵唇一笑,在前方带路。
入了后院,只有寥寥数人,与陆沉倒是很相熟,一一上前见礼,请世子安,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东宫太子,倒是没几个认得的。
有个叫翟安的,是当下名士,性子豪放洒脱,写过不少风流诗词。瞧见沈眠,倒是微微有些失神,他在青楼楚馆浪迹惯了的,无甚忌讳,当即便随心而言道“这位公子真乃当世之绝色无尘大师的盛世芙蓉倒也被比了下去,今日丹青宴,倒不如就以美人为题,更添几分颜色,岂不美哉”
言罢便摆起笔墨,竟要落笔描绘他的画像。
才刚在宣纸上晕开墨迹,却忽然被人钳制住手腕,“翟兄且慢,这位公子尚未同意,翟兄此举只怕不大适宜。”
翟安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状元郎,好大的官威”
顾延之道“不敢,世子尚在这里,顾某何谈官威。”
翟安一愣,终于记起那美人是世子带来的人,抬眼看去,却见陆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忙告罪“翟某先前多饮了几盏,许是醉了,多有冒犯,还请各位原谅则个。”
沈眠抚掌笑道“好一个醉了,在南山寺里喝得糊涂,倒是好生敬重佛祖,原以为丹青宴上皆是风雅之客,不曾想无尘大师的座上宾也有登徒子,也算开了回眼界。”
他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叫翟安很是下不来台。
“翟某已然告罪,公子何故这般咄咄逼人,叫人难堪。”
沈眠勾唇道“你告罪自是应当的,至于我讽刺你,那是我的乐趣。”
翟安脸涨得通红,正要和他理论,却听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
“佛门清静地,吵闹什么。”
陆沉只一句,便叫翟安偃旗息鼓,不敢再闹,又告罪道“是翟某失礼了,那酒后劲着实足,我先去歇息一会,诸位丹青宴上见。”
言罢,抱拳告退。
众人见状亦纷纷散去。
陆沉道“我带你去禅房歇息,过了午时丹青宴才开始。”
沈眠道“我饿了。”
陆沉顿了顿,道“我着人准备斋饭,只是寺庙里的吃食大抵算不上精细,若是”
沈眠摆手,“不妨事,我又不挑嘴。”
陆沉好笑,都说东宫那位叫整个御膳房终日惶惶不安,再没有比他更挑嘴的人,竟说的理直气壮。
“世子爷若是不嫌叨扰,顾某倒也想蹭上一顿斋饭。”
却是顾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