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愉悦地大笑起来, 似乎对于他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本王真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引得我朝两大重臣相争, 可见那古姑娘确有过人之处。要是湖阳有古姑娘一半省心, 本王也不至于年纪一大把还要替她操心。真想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聊慰平生, 哎”
“王爷既然如此喜欢古小姐, 何必认做义女将来古小姐无论嫁进国公府还是侯府,国公爷和侯爷中的一位都将是您的女婿, 岂不两全其美。”
王府管家的话一出,淮南王似乎很是意动,眼神看看姬桑, 又看看晏玉楼, 极其认真地思考起来。
“没错,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不论是鹤之还是无归, 本王都很满意。每次看到你们本王都深感遗憾此生没有像你们这般出色的儿子, 说句实话早年本王曾动过心思。无奈湖阳太胡闹,本王实在没脸提出结亲一事。”
原来他曾打过自己和姬桑的主意,晏玉楼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身份够高, 否则若是一般的门户只怕真被王府招了婿。
她只当他是随口一提, 不想他竟然和管家讨论起如何登门拜访将军府,要带什么礼以及认亲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这样的仔细, 怕是要当真。
她心下琢磨开来, 眼尾的余光看到一边坐着的姬桑。这人和往常一样冷漠寡言,神色自若面容平静。不知他是真的不以为意,还是根本不把王爷的话放在心上, 抑或许是对于娶古幽兰之事并不排斥。
淮南王与管家商议了好一会儿,管家喜气洋洋地去做准备。看样子,认亲的事几乎已成定局,后面就是招女婿了。
“本王好久不曾如此高兴,若是能再添一女,必大设宴席广告天下。”
“恭喜王爷。”
两人齐声恭贺,淮南王笑意不断。
“同喜,将来说不准你们其中一位还会成为本王的乘龙快婿,唤本王一声父王。若真有那一天,本王定要大宴群臣昭告天下。”
晏玉楼不接话,反正她是不可能娶古幽兰,更不可能成为淮南王的女婿,那么有可能做王府姑爷的就只能是另一个人。
思及那个可能性,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略略甩开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打趣道“能成为王爷的女婿那是何等的荣耀,到时宣京众公子一定抢破头。信国公娶妻之事迫在眉睫,可得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赢得美人芳心。”
“晏侯爷说得极是。”
他不辩驳不否认,似乎真有意娶古幽兰。
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淮南王只当他们暗中较劲,听着他们一来一往,更是欣慰。
“王爷,何事如此高兴”一道声音从月洞门那里传来,紧接着一身官服的贺林走过来。看到姬桑和晏玉楼二人,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王府管家略躬身行礼,请他入座。
论长相,贺林自是长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入湖阳公主的眼。只是相由心生他眼神阴鸷飘忽,满肚子的势利算计毕现,令人很是不喜。
淮南王心情大好,提了一嘴想收义女的意思。
“这是好事,公主曾与臣说起过幼年。很是羡慕别家都有兄弟姐妹,她一人着实有些孤单。若是她知道会多一个妹妹,想必一定会欢喜。”
湖阳公主跋扈放荡,寻常的男子难以忍受。贺林算是个能忍的,这般忍耐图的不过是湖阳的身份带给他的荣华富贵。
一番话说得淮南王更是大悦,若说先前只是意动,如今便是下定决心认个义女。
“湖阳的母亲去得早,本王身为男子也不知如何养孩子。想着她要什么便给什么,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便替她寻来。不想养成她如今的性子,本王着实惭愧。”
“王爷一片爱女之心,京中人人可见。若说王爷不是好父亲,臣都替王爷叫屈。公主不明白王爷的一片苦心,臣在旁边看得可是一清二梦。想必公主在京外修养一段日子后,定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你莫要安慰本王,湖阳的性子本王最是清楚。本王只盼着她以后安安生生的,不要再惹是生非便足够了。”
“臣定会替王爷看着公主的。”
翁婿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对于湖阳那样的女儿和妻子,他们怎么会满意。淮南王作为父亲自会包容,贺林的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想法。
贺林这个人,晏玉楼并不喜欢。
先帝当初替湖阳择婿遵循的是你情我愿,也就是说贺林在成亲之前已经知道湖阳的品性。他既然选择拿自己换取前程,就没有立场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对湖阳的不满。
那双阴鸷的眼神,看向她。
“早就听说晏侯爷是个惜才之人,此次春闱觅得良才真是可喜可贺。”
他不提这茬,晏玉楼还当他是个忍辱负重的,不想一开口就是满嘴腥臭。心术不正,难怪愿意娶湖阳这样的女人。他在暗示她借着春闱拉拢人才企图垄断朝纲,分明是说给姬桑听的。
这个挑拨,实在是太过明显。
淮南王若真是为了平衡之术,处处提防她和姬桑拧成一股绳她能理解。但是这个贺林难道说是王爷的心腹
她微微一笑,“贺驸马真会说笑,科举选才为的是大启江山,与我个人有何干系陛下年幼,我与信国公身受先帝重托替春闱把关,尽的是臣子的本分。良才是大启的良才,是天下的良才,实与我一个臣子不相干,王爷您说是不是”
“无归一心为天下世人皆知,陛下尚且年幼,朝中一切事宜都得仰仗你们二位。学文不会说话,你们多多包容一二。”
学文是贺林的字,他原名林学文。当年灾荒逃难中丧父,后林母嫁给贺姓男子,他便随继父改名贺林。
所以他正是花姑寻找的人。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双拳紧握俊脸胀得通红。在真正的世家权贵面前,他总不由自主生出卑微感。仿佛人人都会笑话他为攀富贵,才娶了湖阳那样的女人。面前宣京城中身份最高的年轻权贵,他不由得自惭形秽,同时心生嫉恨。
“侯爷何必动怒,下官不过随口一问。”
这是在讽刺自己心虚
晏玉楼表情不变,夸张地长松一口气,“贺驸马别怪我小题大作,身为臣子我自知什么是应该忌讳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传来传去就会变味。万一哪天传出我独断朝纲有不臣之心,我岂不是冤得慌。”
贺林神色微变,深深看她一眼。
“侯爷居然想得如此之多,是下官言语不谨。下官知错,还请侯爷责罚。”
“我岂敢责罚贺驸马贺驸马言重了,既然是无心之言,还请驸马爷日后慎言,莫要因为一时无心给别人增添麻烦。”
“侯爷教训得是。”
“无归说得是,不可人云亦云,不可道听途说。今日幸好并无外人,你说错了不打紧。要是传到外面,别人还当无归有夺权之心,鹤之必会心生间隙。”
淮南王脸色凝重语重心长,贺林自是诺诺认错,道是自己今日失言,并且当着淮南王的面真诚与晏玉楼道歉。
好人坏人都让他们翁婿做了,她有种被人摆一道的感觉。淮南王的平衡之术太过刻意,刻意到她觉得很是违和。以前淮南王表现得太过淡泊,一副根本不将权势看在眼里的超脱。最近倒是有些看不太懂,怎么露出如此多的破绽。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王府的下人们又端上来新鲜的瓜果点心,将原来并未打动的东西撤下去。
“臣不日将出京,京中尚有许多事务没有交待。王爷见谅,容臣先行一步,待他日归京后再与王爷好生畅谈。”
晏玉楼站起来欲告辞。
一直未出声的姬桑跟着站起来,道“王爷,灾银被劫一案臣思来备觉疑惑重重。恰巧事发隘云谷地处饶洲边界,饶洲知州程梁与臣是亲戚,臣心中不安愿与晏侯爷一同前往。”
他话音一落,淮南王脸上的笑意敛起,颇有深意地看了晏玉楼一眼。眼睛慢慢眯起,似在思考这番话的含义。
“你们二人皆是朝中重臣,灾银被劫一案虽然事关重大,却不至于让你们二人同时离京。本王觉得若你们一同前去,怕是有些不妥。”
“臣近日颇有困扰,太后娘娘一片苦心臣不能拒,又实在消受不起。王爷体恤臣等,不如就当是放臣出京躲一躲。”
淮南王一听,重新笑起来。
“本王还是头一回听鹤之诉苦,无归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