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在一旁忙斟茶为太后顺平火气,垂目不语。
太后怒道“不妨今日也一并告诉了你,你那柔弱的贱婢徐氏,在哀家这儿没挨上二十板子,已经什么都招了,她确是对你有非分之想,更不自量力,想借着你尚公主的光爬到枝头上去她知你亦不过是寒门出身,不会对她的身世多加嫌弃,即便是立为贵妾,也只是比公主稍矮一头,已经算是光宗耀祖了。”
霍维棠怔然,不禁扭头看向刘滟君。
刘滟君煞白的面容上留了两道胭脂色的泪痕,她早已别过了头,一眼都不再看他,只剩下身体仍因为抽泣而不住地颤抖。
高太后冷冷地盯着霍维棠道“哀家人到老了,也吃起斋饭念起佛法来,这才没有处死那贱婢。哀家只拿出五十金来,贱婢便一个劲磕头谢恩,自己跑回乡下去了,哪里还记得起你”
霍维棠脑中仿佛过了一道闪电,他原本跪立的身体恍然如山之将崩,倒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刘滟君。
“这些,你都没告诉我。”
“你又为何说你打杀了玉徐氏,将她抛尸澄湖了”
刘滟君不肯答话,高太后冷笑道“哀家之女,自己尚且当成宝捧在掌中呵护着,你是什么人,给脸不要脸,让她在你家中处处受气。贱婢一死,你便按捺不住,迫不及待要拿哀家的玉容问罪,她对你再喜欢也早就心灰意冷,不过顺你的意扯了这个谎,你果然便与她大吵大闹,她这才一气之下搬出了霍府。”
原来如此。原来是如此。
霍维棠当初被嘉宁长公主从长安玄武街头一路追到街尾,他无比苦恼,打听过这位公主才知,她是皇后的独女,自幼金尊玉贵养大的,性子跋扈刻薄,曾因小事打死过宫中数人。
当初徐玉容出事,霍维棠听人说在河边发现了一具浮尸,已经泡烂了,依稀可辨是一女子,霍维棠脑中一热,当即以为是徐氏被害,心生揣测。虽无证据,可膈应在心总不舒服,他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对着妻子询问,他自以为口吻尚好,可公主却无理取闹,与他大吵大嚷起来,最后坦然直言,是她派人对徐氏下了杀手,并将她随手扔进了河里。
不论这时太后说了甚么,他都仿佛听不见了。
高太后见他们话已说开,这事既已无转圜余地,便让花眠去取和离书,温声道“眠眠,将和离书拿来吧。”
花眠应声起身,要朝外走去。
高太后对仍然怔怔的面色木然的霍维棠道“和离书不必你写,哀家已让人备下,已让眠眠去取来。今日你们二人按了手印,从此不再为夫妇,哀家会让皇帝对天下广而宣之,以后你们各自婚娶两个相干,除了因为玉儿也无须往来。”
霍维棠木然地听着,目光却未曾离开刘滟君半分。
花眠与雁鸣前后走来,将两封和离书放在了太后身前的梨木髹漆红几上,太后使眼色,让花眠傍着她坐过去。
“嘉宁,霍维棠,你们还不过来”
霍维棠没动,刘滟君却听闻此言,立时从容地于猩红狐绒软毡上起身,走到了太后跟前。
霍维棠见了,也慢慢地起身,一步一顿地朝着这边走来。
花眠将和离书摊开,将盛着朱红印泥的盒子打开了盖儿,一股浓墨香直冲入鼻中。
霍维棠在一旁,于嘉宁长公主身后,静静地打量了她数眼,她不为所动,终不再回头。
“嘉宁,还待何时。”
太后已在催促了。
刘滟君微微颔首,拇指朝那印泥摁了下去。
压在和离书上,便是从此陌路。
她闭上了双眼,指腹仿佛都在战栗,但她终究是重重地摁了下去,仿佛用尽了平生所积攒的一切力气。
这时,宫殿内雁鸣忽然又疾步走了回来,“太后,出事了。”
刘滟君一怔,手上的力气瞬时被抽散,几乎要立不住。
霍维棠见她身子一晃,几欲坠倒,从后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臂膀。
刘滟君挣了开,只是却也没立即按上手印。
事被打断,高太后神色不愉,“出了什么事”
雁鸣跪倒下来。
“太后,今日霍小郎君是第一日走马上任,碰巧抓住了南大人的公子骑马过市,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南小郎君腿骨都被打断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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