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脸色冷下来,“多管闲事你算什么东西”
道士一甩拂尘, 厉声喝道“妖孽你还敢开药铺, 那京郊的瘟疫是否就是你所为”
像当初那和尚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白幽一样, 如今这道士随口就把瘟疫的祸患扣在了白依头上。白依不屑地冷笑出声,“正派人士若都是你这德性, 还真是够丢脸的。本姑娘看病救人,不知积了多少功德。你呢除了咋咋呼呼的冤枉人, 还会干什么”
道士可从没被妖精教训过,还被说中了,顿时恼羞成怒,“怪不得庄羽郎要来求救,你妖言惑众, 扰乱凡尘,不可饶恕。受死吧”
道士攻向白依,白依不躲反进, 掐住他的脖子质问道“你说什么庄羽郎向你求救他求什么救说”
“放肆”道士奋力挣脱, 丢出数道灵符,再次攻向白依。
白依懂的功法虽然不如楚湘多, 但也是修炼近千年的大妖,几招之内就再次制服道士, 逼问他,“庄羽郎说了什么他知道我是妖”
“咳咳咳”道士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憋得脸都红了,艰难地说, “他求我捉妖”
白依松了手,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有些恍惚。庄羽郎找道士捉她为什么就因为发现了她是妖还是因为她不是他的贵人了,没用了
道士趁她走神,拿出师父给的法宝,狠狠击中白依。白依痛呼一声从房顶跌落,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数声,快速爬起躲过道士的追击。
她沉下心,冷冷地盯着道士,在道士又使出杀招之时,迎面而上,一掌重重地拍在那道士脑门上。声音冰冷地说“我认识你,你是那两个混蛋道士的徒弟,仗着有点修为敛财祸害人,今日我便教教你,有的人,你永远不能得罪”
白依话音一落,一股巨大的妖力通过她的手掌涌入道士体内,搅碎了他的丹田
“啊”道士惨叫一声,猛地喷出血来,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到一颗粗壮的大树上。
他的修为已经废了,从此与常人无异。白依没再看他一眼,转身飘上屋顶,融入夜色中。对这种要杀她的人,心慈手软就等于自杀,而庄羽郎那边,也必须有个了断。
庄羽郎在房中焦虑地走来走去。白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油灯旁,出声道“你是在等我被抓住的消息,还是在等我被杀死的消息”
“啊”庄羽郎大叫了一声,吓得差点跌倒,瞪大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白依,退到墙边。
白依慢慢走向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叫那臭道士去抓我,为什么我对你不好我害过你”
“没、没”
“那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白依一步步走近他,沉重的脚步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心脏踩碎
庄羽郎吓得满头冷汗,后背紧贴着墙,颤抖着挪向房门,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我是怕你沾了、沾了脏东西,请、请道长帮忙看看。对,我没让他抓你,就是想请他看看,你你你”
“你说谎。”白依看着他,问出了最后的疑惑,“沾脏东西又如何是人、是妖,又如何我一直是我,我对你好,给你服雪莲丹,赚银子养你们母子,照顾你们,委曲求全,连你想另娶他人都自愿退让。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不想要我,我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找人对付我,因为那间药铺你想灭了我,拿着那间药铺去取知府家的小姐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庄羽郎被她逼问的三魂七魄都快没了,惊惧道“人妖殊途,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妖本就不该在这里,我、我告诉道长是理所应当的本分”
“我说了,我对你够好了。我对你好都不行吗我从未害过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精最擅长迷惑人心,你、你若没所图,你为何要对我好为何要留在我家,还想嫁给我”庄羽郎想到他们差点成亲就浑身难受,如果他的枕边人是一只狐狸,那他成什么了他以后的孩子又是什么东西
白依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心里仿佛在滴血。这是她万分感激的恩人,是她深深爱过的男人,是她即使伤心也愿意送上祝福的人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那道士的法宝不是凡物,击中她那一下让她受伤不轻。可她现在最疼的却不是受伤的地方,而是心。
白依定定地看着庄羽郎,良久之后才摇摇头慢慢后退,“是我错了,一开始,我就该听姐姐的话,离你远一点。”她无力地笑了下,“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我想嫁给你,只是因为我真的爱你,我想一辈子对你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雪莲丹和这段日子的照顾就是我报的恩了,今日你找人伤我,我们扯平了。”
白依眼睛湿润了,艰难地说“庄羽郎,从此,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白依的身影渐渐模糊,随后如烟一般,消失在了房间里。房中的那两只小狐狸立即从窗口跳了出去,临走时还回头瞥了庄羽郎一眼。那不屑的样子充满了对庄羽郎的鄙夷。
庄羽郎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他好像做错了,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心里空落落的。但他真的害怕,那是妖精,谁知道哪天不高兴了会不会吃掉他太可怕了。
他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大喘气,回想白依说过的话,确定白依是要恩断义绝,各走各的路,没有要报复他的意思,他才松了口气,略略安心。他又仔细想了想白依所说的救命之恩,想来想去,只有他在山里救下的那两只狐狸最有可能。他那天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惹来了一只狐狸精,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过现在狐狸精走了,他也考上了探花,还有江姑娘想嫁给他,应该是好事吧得了狐妖报恩,算是好事了,只要以后那狐妖不再来找他,他一定能安安稳稳的好好过下去。
白依在屋顶不断飞掠,快速离开京城去找楚湘。楚湘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怎么了”
白依扑到楚湘怀中,终于哭出声来,“太痛了姐姐,那些前辈说的都是真的,什么伤也比不上心里的伤痛。”
楚湘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背,将她带到屋里。
“再痛的伤也能痊愈,痛又如何”楚湘拿起帕子擦掉她的眼泪,“总有一个人会让你笑、让你怒、让你痛不欲生又让你不愿意伤害,可总归所有的事都会过去,所有的伤都能平复,没什么可怕的,还是有事情能让我们开心起来。”
“真的吗真的能好起来吗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失控了,控制不住的难受”
楚湘握住她的手,声音中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相信我,让它痛,早晚会好的。”
白依在楚湘身边才终于稳住自己,没有被伤痛淹没,她流着泪看着楚湘,“你也会吗你也会遇到一个让你伤心的人吗你也会痛吗”
没等楚湘回答,她就摇头苦笑,“你不会,你有李御风。他待你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你不会痛。”
楚湘当然会痛,每个人都有情窦初开、悲伤痛苦的时候,她只是忘了,那是太遥远的事,真的遥远到不记得了。但她知道她当初也是像白依这么痛的,全心全意的付出所有当然会痛,所以现在她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这样才能永远逍遥自在。世界之大,不足够爱自己的话,哪有足够的心力去享受美好呢如果每个人都足够爱自己,遇到合拍的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容易开心。
楚湘摸摸白依的头,微笑道“也许我上辈子经历过吧,所以这辈子会选人了。乖,想哭就哭,哭够了记得好好疗伤,这世上还有太多你没见过的人和事等着你去见,这一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想好好去看看这个世界吗”
“想。”白依顺着楚湘的话去想,这世上当真有太多她没见过的东西,她真的想去看。那为了庄羽郎伤心,似乎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她发现楚湘总有能力把很痛苦的事变得轻描淡写,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她闻之色变,痛苦锥心。可能就因为这样,楚湘才总是那么享受生活,总那么容易开心起来。
白依紧紧握着楚湘的手,仿佛能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对楚湘认真地说“我一定好好疗伤,一定能变得像姐姐一样厉害。”
楚湘对她笑了笑,小丫头长大了,破茧成蝶总是要经历痛苦的。好就好在庄羽郎给她的并不只有痛,还有救命之恩和这个过程中给她带来的成长。她适应了人类的生活,喜欢上行善救人,学会了开铺子救灾,还明白了很多道理。
其实算起来,是白依赚了。那些伤痛损失和这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白依在楚湘身边很踏实,很有安全感。她以为自己会难受得一直睡不着,或者一直哭,但其实才一个时辰,她就在楚湘身边睡熟了。
楚湘发现了她身上的伤,这伤不轻,如果有雪莲丹,服下就好了。没有雪莲丹用其他药物就要养上月余才行。楚湘和李御风的雪莲丹都还在,但小丫头摸爬滚打着长大,不能什么事都有别人兜底,总得付出代价才能记住教训,她不打算给白依雪莲丹。
那颗雪莲丹是白依一定要送给庄羽郎的,那这个后果她就必须自己承担,自己把伤慢慢养好,牢记这次教训。
不过,敢打伤她楚湘的妹妹,还是不可饶恕
楚湘眯起眼,起身进了京城。
李御风每天都忙到深夜,明面上和暗地里有数不清的事要他安排,齐王一派不断地给他使绊子,他必须应付层出不穷的算计,即便他有许多得用之人,也还是忙到连着几日都没时间去见楚湘,这让他有些心烦。
一阵香风袭来,他察觉到楚湘的气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出声道“本王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没本王的命令不得打扰。”
“是,王爷。”
一众在旁伺候的宫人依言退下,李御风立即站起来走向楚湘隐藏的地方,“湘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楚湘现身笑了一声,“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脸皮不厚怎么讨你欢心”李御风拉着楚湘一同坐到软榻上,倾身抱住她,闭上眼靠在她颈边,“我好想你,以前日日与你在一处,自从大考开始我们就分开了,早知道就不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