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结婚?”
小洋楼里, 赵祝升听见这个消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眼睛瞪着面前的阮苏,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小曼无语地把他按回去,“坐下你坐下, 太太早就是二爷的太太了,办婚礼只是走个过场,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赵祝升的屁股挨了沙发不到三秒,又站了起来。
“他早不办晚不办,为何单单挑这个时间办?怕不是有阴谋!”
“阴谋你个头!人家相亲相爱办个婚礼都不行啊?用得着你来反对?”
赵祝升板着脸, “反正我不支持。”
“我的天,你……”
阮苏看着二人争吵,哭笑不得, 让小曼去把门关好,将婚礼的真正目的告诉了他们。
这种隐秘的事其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到时他们两个都是要跟阮苏一起走的, 说不定还得帮忙, 因此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二人听完恍然大悟, 赵祝升不再反对, 小曼倒是担心起来。
“咱们真的要走吗?待在寒城多好啊,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阮苏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只要我们大家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会像现在一样。”
小曼扁了扁嘴,“好吧……那我们是要去哪里?”
“上海。”
“上海?”小曼陡然提高了音量。
阮苏好奇地看着她, “你去过上海吗?怎么了?”
“我……”
她支吾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说“上海那地方我听人说特别鱼龙混杂,恐怕不安全吧?”
阮苏笑着安慰道“别怕,我们会住在法租界,里面治安应该比寒城更好一些。”
小曼哦了声,依然闷闷不乐。
赵祝升倒是有点感兴趣,“到时我们全都待在那里?里面什么都可以做吗?开店做生意也行?”
阮苏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去了才知道。”
她顿了顿,叮嘱他们“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们,因为信任你们,愿意把性命安全交到你们手上。切记不能向其他人透露,否则咱们别说去上海,恐怕连寒城都出不去。”
她这么一说,两人都振作起来,坚定道“太太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对外人透露半个字!”
阮苏点点头,打算回去,小曼忽然问“对了,二爷呢?怎么不见他?”
她往段公馆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他在写邀请函。”
段瑞金来到寒城多年,还是头一次办婚礼。而他已经与林丽君离了婚,因此对阮苏是明媒正娶,婚礼自然有分量。
看在他的面子上,受到邀请的人都不会不来。但是为了让砝码再重些,他决定亲自给荣凌云写邀请函,让他当两人的证婚人。
写完以后他让段福送去荣府,特地嘱咐要亲自送到荣凌云的手上。
段福出了门,他无心做其他事,待在书房等待回复。
半个小时后,段福回来了,带来荣凌云的答案——接受。
段瑞金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整个段公馆,吩咐道“开始准备吧。”
段福退出书房,开始筹备婚礼上所需的东西。
同一时间,荣凌云躺在荣府的床上,由医生为他更换伤口上的药。
因天气热,伤口有点发炎了。医生检查完溃烂的皮肉,认为必须动手术割掉,才能确保伤口正常愈合。
这是一场小手术,在卧室进行就好了。为了减轻手术期间荣凌云的痛苦,医生拿出一支吗啡,准备给他注射。
荣凌云反感地皱眉,“这是什么?”
“麻醉剂,给您局部麻醉。”
“我不要这种东西。”
医生还从未见过这种要求,委婉道“大帅您是担心产生依赖性吗?放心,我会尽量控制好用量的。如果不用麻醉剂的话,恐怕您会很痛苦啊。”
荣凌云不容置疑地摆摆手,“让你放下你就放下,不行就滚。”
医生被他骂得满头大汗,只得放下吗啡,咬牙给他消毒。
一个小时过去,手术完成。荣凌云的腿重新被包成了粽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医生收拾东西离开,没一会儿副官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杯烈酒。
荣凌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精让他缓过劲,不苟言笑地问“刺客抓到了吗?”
副官摇头,收回空酒杯,“还没有,但是我们有新发现。”
“嗯?”
“最近有人混进了巡逻队,一直在城门进出,但是还没有查出具体是谁。我们初步怀疑,跟段公馆有关系。”
荣凌云沉思片刻,冷嗤了声。
“原来如此。”
“大帅,您有发现?”
他没有解释,吩咐道“三天后我要去段公馆参加婚礼,当证婚人。到时你带一队人把公馆包围起来,别让人发现,等我消息突袭进去。”
“抓段瑞金?”
“不。”他胸有成竹地摇了摇头,“抓阮苏。”
段瑞金这人的个性够狠,就算抓到他从他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来,搞不好还要给他收尸,浪费力气而已。
但阮苏就不一样了。
这女人在他手里,段瑞金的心就捏在他手里,届时想指挥他做点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荣凌云又对副官交待了许多细节,最后警告他道“此事万万不可对旁人提及,否则计划失败,你提头来见我。”
“是,大帅!”
副官告退,为他关上门,端着托盘离开了院落。
他走后不久,一个人影鬼魂似的从墙角飘出来,脸上挂着阴冷的笑。
“不让别人知道,哼……”荣闲音嗤了声,脑中浮现出段瑞金那张欠揍的脸。
当初他可是被他害得够惨,几乎在寒城抬不起头,自己那所谓的大哥手握二十万大军,却不肯帮他捡回点面子。
没关系,他自己来出这口气。荣闲音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婚礼三天之后就举行,时间非常紧迫,需要赶紧准备。
桌椅、饭菜、点心糖果……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可以交给段福,但是有些东西,比如嫁衣、首饰、嫁妆等物品,必须由阮苏亲自操办。
小曼成了她的得力助手,因为寒城戒备不便出门逛街,她们便联系了商家直接将货品送到公馆里,放满了一屋子,任由她们慢慢挑选。
小曼垫着脚尖在这些东西中间小心翼翼地走动,好奇地问“太太,您准备接您的家人来吗?矿上这些日子不开工,阮松他早就回家了,估计老人家也没什么活干,横竖在家闲着。二爷这边是来不及通知晋城了,婚礼上没个长辈坐镇,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阮苏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十来对纯金的龙凤镯,各个金光璀璨,她比较着上面的花纹,看到眼睛都快闪瞎了。
“不接,我当初没帮他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敬他们的茶。”
“您往后真的不联系他们了吗?”
阮苏拿起一枚手镯,掂量了下分量,心中有了底,回头问“小曼,你是不是又想家了?要不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可否有家人在世,趁这个机会或许我能帮你找一找?”
她立即摆手,“不不不,我随便问问……哈哈。”
干笑两声,小曼来到琳琅满目的嫁衣前,转移话题问“你是穿婚纱呀,还是穿龙凤褂呀?”
阮苏放下镯子,也走了过去,与她并肩挑选。
小曼侧着脸看她,拿出一条婚纱在她身上比划。
“眼下最时兴这种西式婚纱了,雪白雪白的,镶嵌点珍珠呀钻石呀,再用金银丝线绣上漂亮的花,您瞧,对着光亮的看跟星星似的。”
“你喜欢这个?”
“可不嘛,这是晋城女孩子最羡慕的衣服了。穿上之后披头纱、戴花冠,手里捧一捧花,再打扮两个小花童,一男一女,让他们为你牵裙子,你出场的时候得多风光。”
阮苏失笑,“我又不是观世音,要什么金童玉女。”
“那……您不喜欢婚纱?”
她摇摇头,拉出一件大红色的绣满金色花纹的喜服,手指轻轻抚摸布料上凸起的纹路。
“大喜的日子,还是得穿红色才衬出喜气嘛。”
小曼就知道她还是喜欢大红大绿,忍不住感慨道“太太始终是太太。”
段二爷的婚礼绝不会缺钱,而段太太是出了名的爱花钱,柜子里的好衣服好首饰都足够买栋房子的了,这事寒城人都知道。
商家许多天没开张,就想趁这个机会多赚点,因此非常尽心的把最好的喜服都送了来。
阮苏拿着的这一件,布料是绸缎的,顺滑亮丽,颜色鲜艳,绣工极其精湛,花鸟栩栩如生。旁边几件也俱是如此,都是可以用来镇店的宝贝,隆重华丽的风格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要是放在以前,她能一个人欣赏一个下午。然而此刻想到婚礼上有可能发生的事,心情就轻松不起来,连带着对衣服也失去兴趣,交待小曼随便挑一套,便坐去窗边喝茶。
小曼抱着喜服,脸都被反射过来的红光照红了一半,望着她闷闷不乐的身影,想逗她笑一笑。
虽说这次婚礼的目的不纯洁,可终究是场婚礼呀,怎么能耷拉着脸呢。
“太太。”她突然喊她,“您瞧我。”
阮苏没精打采地转过头去,看见她的脸,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我的妈,你这是中毒了吗?”
小曼雪白的脸上涂了两大坨胭脂,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却洋洋自得,对镜臭美。
“你真是不懂时尚!这是女明星最喜欢的上镜妆呢,就是要红,红才好看。”
阮苏哭笑不得,“好好,你自己红。”
“我才不自己红,等你结婚那天我就给你化这种妆如何?保管所有宾客都对你过目不忘,比女明星都风光!”
“咳咳……我看还是算了……”
“算什么呀,现在就来试试妆吧!”
小曼举着一盒胭脂朝她扑来。
阮苏赶紧躲避,东逃西窜,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对方顺手搂住她,笑问“这么开心?”
“二爷。”小曼收起胭脂,识相地走出去。
房间里剩下二人,阮苏站直身体从他怀中出来,理了理头发道“有什么可开心的,你的事做完啦?”
“嗯。”
“那你休息去,来这里做什么。”她搬开一摞首饰盒,“东西这么多,站都没地方站。”
段瑞金出手帮忙,把首饰盒挪到桌上,牵着她的手从珠宝华服中穿过,来到窗边。
“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阮苏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你背着我干坏事了?”
“是干坏事了,但是没背着你。”段瑞金歉意地说“我不该给你这样的婚礼。”
阮苏因这个原因郁闷了一上午,此刻听见他的话,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她背过身强撑着说“有什么可道歉的,你又没拿枪逼我同意。再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我没那么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