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锐咳了一声“先看诊吧。”
“对对对, 看诊看诊。”邓子射终于想起正经事, 把我让到窗边椅子上坐下, 打开随身带来的医箱。
对面旅途疲惫正在打盹的阿婆听到动静也醒了, 忽然睁开双目盯着我看。
邓子射看诊的方式与其他大夫不同,上来并不先切脉, 也不问我症候。他那个箱子里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上来先拿了一个凹面的小镜子, 拨开我的眼睛往里照。那镜子能聚光, 晃得我眼花。
接着他又拿出两只锥形的纸筒, 小的蒙着一层皮,像个小鼓,大的是空的, 张如喇叭, 二者中间以细银丝相连。他把带鼓面的伸到我面前,忽又缩回去,转头问虞重锐“我要用这个听病人的胸腔心跳, 不能隔着衣服那种, 要不你来”
虞重锐转开脸“行医施救触碰病患躯体在所难免, 身为医者还有这种藩篱成见”
“我是没有成见, 不是怕你有成见吗”邓子射咕哝道,举着小鼓在我胸前比了比,把鼓递给我,“算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贴在心口,听我指令移动。”
他侧过身去,把大的那只喇叭扣在自己耳朵上。我依言解开衣襟,将小鼓伸进去贴在心口处,发现虞重锐也转过身去背对我。
他不是都看过了,还需要非礼勿视吗
邓子射听得专注,一边吩咐我“往左半寸,回来往右一寸,往上七分,不对太多了,再往下一分停住别动别动”
他忽然眼睛一亮,心中雀跃欢呼「就是这个我听到了它在伸缩有生之年我居然能遇到活的天哪好想剖开看看忍住忍住,别老想什么大剖活人,被小姑娘看见又要吓坏了。」
他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活的伸缩
邓子射激动地听了半天,虞重锐背对着我们催促道“好了没有”他才依依不舍地把小鼓收起来。
“基本可以肯定是我猜的没错了。”邓子射打开医箱,把小镜子和小鼓放回去,改取出一个白瓷小皿和一卷皮包出来,皮包打开是一排各式各样锋利的小刀、尖针、弯钩、剪刀、镊子之类,他拿起其中一把筷子粗的斜口小尖刀,“还要再取一点血样确认一下。”
虞重锐制止道“她不能有外伤,会血流不止。”
“别担心,我的止血药很好使,就在手指尖上取一点,伤口很小保证止住。”他用药水把小刀和我的左手无名指都擦过一遍,刀尖在指腹上利落地划了一道小口子。
十指连心,我别开脸没看都疼得“嘶”了一声,抬头就见虞重锐的眼角也跟着跳了一下,马上又恢复镇定自若的模样。
原来他看着神色淡然平静,其实也会有这么可爱生动的细微表情。我心头暖暖的,又有点欢喜,望着他说“没事,不疼的。”
邓子射低着头咕哝「造的什么孽,看个病还要给我塞狗粮不疼是吧那我就再用点力挤了」
我真的不觉得疼了,直到邓子射把一块带药的纱布裹在我手指上,说“捏紧了按一会儿。”
我低头一看,小皿里被他挤了薄薄一层血,透出底下的白瓷,那血色便显得更浅更艳了,隐隐还有些泛金。
邓子射举着小皿走到阿婆身边“婆婆您看,这个颜色对不对”
那位阿婆一直盯着我,看得我毛毛的,此时终于转开视线。她看了一眼小皿便说“色如半日金莲,金光浮面,确实没错。我虽未见过这种血,但半日金莲我是见过的,橙红带金,是这个颜色。”
她的藏蓝褂子衣袖很窄,却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细细的竹筒,拔出一头塞子,小心地将竹筒中一些黑芝麻似的东西倒进小皿里。
我捏着手指凑上去看,那哪是什么黑芝麻,而是许多只有芝麻大小的漆黑小虫,掉进小皿的血泊里便疯狂扭动,渐渐地不动了,被血包裹吞噬,最后竟融化殆尽,连那黑色也不见了,只剩血泊表面上一层金光愈发炫目。
“不愧是蛊中之王,”邓子射啧啧叹道,“毒性足以将寻常蛊虫溶化吞噬。”
我不知道什么是蛊中之王,我只听得后半句“我的血也有毒吗毒性很强会不会伤人”那我中箭时虞重锐吸了我伤口毒血,他会不会有事啊
邓子射回答“蛊虫互噬,霸道者活。其毒素专针对同类,以防宿主再被其他蛊虫寄生,对人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否则宿主岂不也要被毒死”
他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被毒蛊寄生的宿主,就是我我既不是生病,也不是寻常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