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一只商船走下两人, 虽然都是常人穿着, 但衣服的料子却都是上好的绸缎。脚底的黑靴镶着玉片, 绣着金线。两人站在岸边迎着江边清朗爽快的凉风交谈叙旧。
“别来无恙啊,王老弟。没想到圣上派你外出代天子巡狩, 反倒让我们得以相见一面。”说话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五十老人。乃临河府城的知府。
此时所站的这条江却名为清渠。清渠非渠, 河水却清如镜明如玉。涛涛江水, 浪声阵阵。
“朱大哥,真是好久不见。当日京郊长亭折柳,一去,竟已有六年之久。”清风吹懂他的衣摆,乌发长眉, 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凛然。年纪约莫而立。
此人正是此次任为钦差的都御史王谢一。
王谢一惭愧道“不想让朱大哥不远来相迎,弟甚有愧。”
“哎, 你我兄弟相称, 兄长相迎有可不可。”朱正摆摆手, 显得并不在意。
但王谢一蹙起浓眉, 似乎有苦难言。
“如何难道是圣上还派了什么别的任务不成”朱正顿一声, 知道贸然打听圣意并非好事, 但两人京城结缘, 成为忘年之交
并不忌讳这些。不过两人私交却人知甚少。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相差二十岁的两人结交为好友。
“是有这么一件事。皇上除了让我审查各地方官员是否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劣迹外, 还派了一个任务,是”
一声惊慌失措打断二人的谈话。
“大人不好了。”下人急急忙忙冲过来打断两人的话,平时, 他们是绝对不敢打扰朱正的。朱正的脾气并不算好,但这次确实事有危急。
“什么事慌慌张张”朱正脸色不悦,“没看到我这里有贵客相迎吗”
“大人,是公子”下人在朱正耳边轻声道。
王谢一眼见着朱正的脸色越变越差,最后竟是惨白一片。朱正三十好几才有的唯一一个儿子,一向宝贝不已。看样子是爱子出了事情。
“王老弟,我要先走一步。”刚说要好好招待对方,谁想就有事情发生,“说好要好好招待你却”
“是小侄儿的事吗”
“是,我要去一趟县衙。”
“不用管我,请快去吧。你我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县衙我不便露面,在此等候你便是。”
于是,这场宴请友人匆匆结束,朱正慌忙赶去清渠县衙。徐县令也没有想到,朱正竟然就在清渠县城里,也没想到他竟然来的这么快。
朱正坐上马车,一路赶赴县衙,奈何路上总有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心急如焚的朱正掀开帘子,竟然有很多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孤儿带着家当似乎要远行的样子。
轿夫高喊“还不快走,别挡路。”
那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躲开,样子很是奇怪。有个人不小心踩掉了鞋子,竟不怕马车碾过去,也要来捡,抱着一只鞋子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车子过去。
如果是平时,一向治下严谨的朱正一定会下车询问百姓情况,但此时着急的朱正却没有心思多管。
他最挂念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等他赶到县衙的时候,徐县令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嫌疑犯还没抓来,受害者家属倒是来得快。朱正不是应该在府城吗怎么会出现在清渠县
徐县令的脑终于一时间各种猜想不断,怎么想也想不通朱正怎么来这里了。这可和他的计划不太一样。
“徐县令我儿何在”
“朱大人,令郎在厢房中修养,下官已请了全城名医来治,依旧”徐县令一边引路一边说。
门一推开,朱正登时便看见床上躺着的脑袋上缠着纱布的儿子。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灰白如纸。朱正一路做的心理建设刹那间崩塌,老泪纵横地喊出一句“儿啊”
“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儿啊,为父不该答应你来此念书啊”
“徐大人,嫌疑人可有找到”朱正抹掉眼角的一点泪,冷冷地问。
下属对徐县令耳语,徐县令转头道“已带到。”
朱正大马踏步离开,突然脚步一停,扭头看向角落。
“那边是什么”
徐县令也一起看过去,那里还摆着一张小床“哦,那是另外一个年轻人,和朱公子一样昏倒在同一个地方,也没有醒过来。”
“哦”朱正听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离开了。除了他自己的儿子,这个多出来的年轻人他并不关心。
等众人都走了,小床底下却爬出了一个人。陈毅长出一口气,从床上躺着的年轻人手里,小心取下他抓住的一块碎布。拿到他要的的东西陈毅慌慌张张地离开,看都不敢再看床上的朱玉川。
他拿走的是一块衣服的碎片。终于拿到了。陈毅将那块衣服碎片放进火盆里烧成灰烬,整个人瘫倒在地。终于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了。
那两人应该都不会再醒了吧。大夫都说了,几乎不可能救活,最多只能永远地这样沉默着。
昨晚上,是他。起初只是在路上起了一点儿冲突,陈毅拿起石头砸了朱玉川一下,朱玉川也更激烈地反抗。因为对方的反抗太激烈,情急之下,陈毅直接将石头砸到了朱玉川的后脑。
然后朱玉川就昏迷了。
不料,这一切都被身后一个的一个年轻人看见了。他什么时候出现的陈毅不知道。或许在陈毅和朱玉川走上那条路之前,那个年轻人就已经在了。他似乎是靠在墙角睡觉,因为他们的打斗才醒来。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砸晕一个的陈毅不介意再做一次。这个陌生人比朱玉川还柔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饭一样,几下就彻底不动了,只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陈毅到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角撕下了一块。那件沾血的衣服昨晚就被陈毅给烧掉了,剩下的一小片也从年轻人手里取了回来。
这下应该没有人知道是他做的了吧。那两个人都快死了。那么多血
全都是血死了吧死了吧都死了吧啊啊啊啊
陈毅坐在墙角上,抱着膝盖,忽然颤抖忽然痴笑忽然大叫。连伤两人让他的神经紧张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