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之中对家中妻女这般严苛并不多,可不表示他们不推崇这样的品格。
是以应和点头者不少。
秦家虽没有退亲,可言语之中已不是当初那么热络,秦家的姑娘孙学士之妻是看了又看才定下的,可听说那日之后秦姑娘不愿意嫁了。
孙学士对这未来儿媳本充满好感,可没想到也是这样的女子,便有些不喜。
秦家还未说话,他已经做主退了亲。
至此,他更厌恶不知廉耻的叶梅香,便是因为她这才坏了风气。
“皇上,众多贞洁烈妇请求将叶梅香严惩,以清风尚。”孙学士大声道。
说完转过头,只见杨大人已经站在旁边了。
等这些慷慨之声过去之后,他才施施然地说“孙大人,节妇品格令人敬佩不假,不过拿到朝堂上来却是不妥吧?更可笑的是,你要让这满朝文武大臣,当今圣上,太子殿下听几个不知朝政,不知生计,无知的妇人之言,孙大人,下官实在听不下去了。”
孙学士此刻看杨一行简直跟仇敌一样,他怒目而视,冷然道“此事不涉及政务,不涉及生计,牵扯到妇人德行,节妇乃当世女子之楷模,有何不可?”
杨一行说“孙大人,定罪是要讲究国法律法,请问叶梅香可是犯了其中哪一条?”
见孙学士说不出来,他便问刑部尚书,“冯大人,您精通律法,请问叶梅香可有犯法?”
刑部尚书不禁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想掺和其中,不过见诸位大臣乃至楚文帝看过来,便道“违法犯罪谈不上,不过德行有亏罢了。”
杨一行不等孙学士说话,便说“既然未违法,为何要为难皇上给这妇人定罪呢?难道节妇的话比朝廷律令还要威严?”
这个罪名可不轻,孙学士赶紧道“是臣言语有失偏颇了,请皇上恕罪。只是伦理朝纲乃大事,皇上,不得不重视啊!”
杨一行往武官之列看了一眼,宋衡微微颔首,于是他说“皇上,臣一直很有疑惑,守寡、殉夫是为节妇,的确不假,可是为何要赐下牌坊以示推崇呢?女则之言,有德行的妇人是恭敬长辈,谦和晚辈,顺从丈夫,友爱兄弟姐妹,勤俭持家,宽容大度,娴静雅然,这便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品德,夫死之后,改不改嫁那是女子自己的选择,殉不殉夫也是她的意愿,可什么时候守寡、殉夫便能标扬德行了?难不成持身立正、贤惠恭顺的女子比不上一个守寡多年的无知村妇?孙大人,你为了那么多这样的妇人请了牌坊,这便是你心中的德行所在?”
“杨大人,我从未说过持身立正的女子没有德行,而是像叶梅香这等……”
这个时候,宋衡终于站了出来。
他一出列,周围顿时安静。
太子明显坐正了身体,很是期待的模样。
宋衡冷静淡然地说“叶梅香,家中独女,其父乃私塾教书先生,家中有三亩良田租于他人耕种,京中盖有两间瓦屋,一个小院,不愁吃穿。文成,文家独子,其父早逝,读书人,不事生产,一老母亲无有进项,读书纸笔皆从家中良田房舍抵押买卖而来。三年前叶梅香嫁与文成,两年前叶父叶母相继离世,如今文家住处便是叶家房舍。一年前叶家良田变卖,充作生计银钱。其后家中一应用度皆靠叶梅香织布刺绣而来,中秋那夜,她会出现在东街便是为了兜卖荷包绣帕。若不发生性命垂危之事,请问,她是否是贤良女子?”
这个答案没有任何疑惑,然而最先肯定的却是太子。
“陆瑾救她性命,身体虚弱躺于人民医院之中,文家之母以清白被污之名休离她,不顾她体虚病弱需要照顾,毅然离去,至今依旧住在叶家房舍,未归还三亩良田,未退回她出嫁嫁妆,叶梅香无有一句愤然之语,无有逼迫追讨之意,不知这其中又是谁失了德行?”
“文家,禽兽不如。”太子愤怒道。
宋衡继续说“文成就读于东亭书院,此次事件,东亭书院的学生集体讨伐叶梅香不侍奉公婆,不恭顺丈夫,失了清白还厚颜存活,无能无德,乃是因文成混淆视听,闪烁其词之故,他乃秀才,身有功名,却污蔑其妻,言不从实,不知这是否有罪?”
“应当革去功名。”杨大人说。
接着宋衡笑着问孙学士,“孙大人,这些你是否知道?”
孙学士脸色渐变,他说“英国公可是听说这些……”
“不,我可不像你,这些都有充足证据,随时待查证。”宋衡取出一份文书口供,应公公赶紧走下来接过呈献给楚文帝。
楚文帝打开一看,眼神已经冷下,他说“功名在身的秀才,怎可出口妄言,污蔑他人,妄为读书人,便革去功名,贬为庶民。另既已休妻,一应嫁妆责令退回。”
楚文帝此言一出,孙学士脸顿时白了。
宋衡看着他,眼神冷然,他尤不满足,又掏出了一份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