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帝额前的玉旒齐齐晃动,显示着他的震惊。
太子更是不知所措,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可是并没有当回事, 人命和贞操, 太子殿下偏向舅舅和陆大夫, 自然是觉得人命重要,可却没想到有大臣会拎到朝上来讲,还跟国本社稷联系在一起, 细细想来似乎有点道理, 可是不该如此呀!
“父皇……”太子脸上露出焦虑之色, 想为宋衡跟陆瑾说话, 可是他的嘴比陆瑾还笨, 能辩出什么来, 而且楚文帝看了他一眼也不许他说话。
这是一件小事,可放大了说, 也是一件大事,涉及到礼仪教条,就是帝王也不敢随意开口, 太子不懂轻重更不能说。
楚文帝为难同时, 也有些恼怒。
恼怒孙学士小事化大,没有眼色。也恼怒宋衡好不好今日不来早朝,告病, 谁信!
看看今日谁给他辩驳!
瞧着武官之列的一群大老粗们倒是有心为他说话, 可惜一个个嘴皮子更不利索, 说不上来就会骂娘动粗,反而更没理。
唯一一位嘴仗还不错的裴五却是品级不够,今日并非大朝也没来。
至于文官,宋衡一向敬而远之。
楚文帝正头疼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人走出来,杨一行!
哦,对,还有这一位。
此时杨大人已经撸起了袖子,清了嗓子,走到孙学士的身边,他先向楚文帝和太子拱了拱手,接着侧过身看着孙学士问“孙大人,这事儿您亲眼见了吗?亲眼见到陆瑾如何救了那名妇人,如何毁她名节,又如何撺掇她自请下堂的吗?”
孙学士上下打量着杨一行,他知道这位,跟宋衡同穿一条裤子,南下剿匪的功劳,宋衡都愿意分一半给他,关系可谓匪浅。
孙学士冷笑道“杨大人看样子是要替英国公说话了。”
杨一行眼睛一撇,回以相同讥嘲,“孙大人真是可笑,您管我替谁说话。您刚才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除了陆大夫有名有姓,其余都是某妇人,某人家,叫什名谁都不知道,就跟道听途说一般。于是下官就质疑了,您回答便是。要是回答不出,您这有理有据,可就变得捕风捉影了。”
孙学士微微一噎,摔了袖子道“陆瑾救人都不让家眷同进,如何亲眼所见。只是听说陆瑾救人手法颇为特殊,得下刀子,贴近皮肉的手段可不就得脱衣吗?被丈夫之外的男子看了身子,怎不是毁了名节?那家人姓文,乃东亭书院的学生,其妻便是这妇人,本官虽未亲眼所见,可这难道不是事实?”
人民医院太有名了,在场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听到过那份特殊的同意书,和一传十十传百的救人之法,孙学士所言在理,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而杨一行却微微一笑,朗声道“在场的诸位,大多是经过科举高中才站在这里,也知道一道考题,用不同的立据,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手法表述,在考官眼里也是不同的卷子。根据孙大人所说,我们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陆大夫救人,乃是疡医之法,需要病患将受伤之处展现在他的眼前才好救治,而这个病患恰巧是位妇人,又恰巧她受伤的地方是外男不可见的,可最终陆大夫救了她于是也就看了她并且也动了她的身体,是或不是,诸位大人?”
“是。”武官那列中传出响亮的应和声。
“这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孙学士义愤填膺地说,“陆瑾就是玷污了她的清白,他如何能够这么做!”
“不做就让这妇人去死吗,孙大人?”杨一行反问。
“医馆如此之多,人民医院对面就是回春堂,又有皇上派出的御医,怎么没有这等事情发生?”
杨一行乐了,“是啊,孙大人,回春堂可是老字号了,御医又是公认的医术高明,怎么还是跑人民医院去了呢?没人强行压着他们的吧?”
这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将军道“听说那位陆大夫是小宋从江南挖过来的神医,最擅长的就是治伤,老方在中秋节那天也凶险了一把,他家老大直接送进了人民医院,听说现在依旧活蹦乱跳骂儿子是中气十足。”
京兆府尹看了一会儿,也插嘴说“中秋那晚本官也在,可谓是亲眼所见吧。受伤者不计其数,可是重伤者却都纷纷抢着进人民医院,无他,回春堂束手无策,哪怕人民医院要先签一份同意书,也是争先恐后。巡防营副使为了救个孩子被梁柱砸成重伤,两位御医皆是摇头叹息,让安排后事,后见方家大公子毫不犹豫地将方老送进人民医院,于是也抢着抬人过去,如今副使已依旧在医院里,不过人已经清醒过来,不日就能回家了。”
能坐京兆府尹这个位置的,显然是帝王信任之人,对楚文帝的心思能猜到几分。
宋衡这个小舅子,楚文帝是一百个放心,不仅依重,更是亲厚,逢年过节,都是招进宫内一同过。
再者太子殿下显然亲近自己的舅舅,老丈人被宋衡弄得即将丢了官职,也不见恼怒,还一同去东街看废墟,毫无嫌隙。
眼看着太子身体转好,储位坐稳,再找宋衡麻烦,岂不是自找苦吃?
更别说是情况特殊,此事有所隐情,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故意毁人清白,又能拿他如何呢?
皇亲国戚有时候就是这么令人无奈,殊不见,还不是正经国舅的王鹏,做了多少恶事错事,要不是这场大火,此时依旧在江州做逍遥将军。
只是宋衡向来安于律己,便对他严苛起来,逮着把柄弹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