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朔茂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天, 是一个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秋日。
他从疲惫的昏睡中醒来, 在理智尚未清醒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些嘈杂的人声,然后隐约听到有人在问他问题。
他迟钝的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自己的视野十分模糊, 头顶的人在他眼里模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还是根据他灿金的发色, 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波风水门,一位天才的后辈。
对了,那对砂忍夫妇被他杀死之前布置了最后一批暗器, 那时候他好像救了这个少年,也难怪他会守在这里。
他努力眯了眯眼,想要看清少年的脸, 却发现这只是徒劳。于是他放弃的想要问问少年有没有受伤,顺便向他道谢,但还没等他说出话来, 少年就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去了哪里。
朔茂瞪大眼睛躺在床上, 感觉自己虚弱的要命, 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他简单梳理了一下情况,却只能回忆起自己中毒昏迷,以及即使在昏迷中也能感觉到的、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剧烈的疼痛。
但那全身一会儿火烧一会儿冰冻的痛苦现在却消失不见,除了约莫是后遗症的不太灵敏的五感和身体的无力,他没有感觉到其他任何不适。
在朔茂试图理清现状的过程中, 他感觉自己的视力和嗅觉没有丝毫改善,听觉倒是渐渐恢复了正常,因为他几秒之后就清楚的听到了少年回来的声音,还有不认识的女声,应该是护士,他们好像带来了医生。
旗木朔茂转转脑袋今天以前他从未觉得这个动作如此费力看向声音的来处,竭力也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虽然事实如此。
宇智波绯世被水门拉着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脆弱却倔强的木叶白牙。
银发男人面色苍白,不过这病态的虚弱却为他英朗的面容增添了一分柔和。他的眼神是空洞而没有焦距的,但他却条件反射般试图掩盖这一点,想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过高的自尊,超常的警惕心。
随意瞥了一眼的樱发青年在心里做出了评价,表情丝毫未变,径直来到床边开始给他检查,同时询问道“感觉怎么样五感恢复了多少“
冰凉的听诊器从领口伸入,旗木朔茂轻微的打了个寒颤,没有在意,而是诚实的弱声回答“感觉不太好,我现在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睛基本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
长久的昏迷使得他的声音相当嘶哑,像是刮花的磁带一样难听,时刻关注着恩人情况的水门立刻问道“您需要喝水吗”
朔茂刚要说话,绯世便无动于衷的开口“刚做完手术要禁食禁饮,喝水要等六小时之后。小早川,你去找点棉签蘸水,帮他润润嘴唇。”
“是的,绯世老师。”
一直在帮绯世打下手的护士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水门遗憾的看向朔茂“只能先这样了,请您先忍耐一下。”
朔茂微微苦笑“不,当然要听医生的。”
懂得配合、不惹麻烦的病人向来让绯世感官不错,他收回听诊器,身体前倾靠近朔茂,伸手轻轻扒住了他的眼睛,一边观察一边详细的解释着“你中的毒很厉害,初步解毒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取下白大衣上衣兜里的小手电,开始左右依次观察朔茂的眼睛。
白到发亮的手在眼前晃动,温热的手指与刚才冰凉的听诊器形成了鲜明对比,刺眼的灯光照进眼睛,让朔茂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到底是眨了两次眼,忍住了。
他感觉到绯世的手很稳,指尖上有些微的兵茧。这可不是拿手术刀能有的茧子。
较近距离面对面对视的情况下,朔茂终于看出了绯世眼瞳的颜色,那是漂亮到让人心驰神往的碧绿色,如果能彻底看清的话,朔茂想,它们应该会像翡翠一样剔透好看吧。
很快,绯世便关上了手电筒,手腕一翻将其收回兜里。
“瞳孔反射还没完全恢复,最近你会出现严重的近视类症状,但这只是暂时的,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每天按时吃药,顺利的话,三周左右就能痊愈了。”
从刚才开始便提着一口气的朔茂心一下子放下大半“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注意的,多谢您。”
他朝绯世露出了一抹笑,笑容温柔中带着感激,连一双没什么精神的死鱼眼都好看的弯成月牙。
绯世垂眸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不知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朔茂只当他为人冷漠或者古怪说实话,从这位青年年轻又冷漠的音色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便也不在意,又笑着看向水门,“水门,我刚才一睁开眼就看到你了,最近麻烦你了吧”
“不不不,您不用客气,我还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水门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伸出一只手攥住绯世的衣角,“其实我除了每天来看看您也没做什么啦主要还是绯世,就是他做出了解药救了大家”
金发少年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带上了骄傲。
“那这么说,就是这位绯世医生救了我吗”朔茂惊讶的说着,又转移视线看回樱发青年,面露赞叹与感激,“您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真的非常感谢您,让您费心了。您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没想到已经是如此优秀的医生”
绯世瞥了他一眼,冷漠的从他的笑上移开眼,面无表情的走向床尾,拿起病情记录表翻开“职责所在。”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
正当水门察觉不对,尴尬的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从上衣兜里抽出笔的绯世又抬头看了眼朔茂,将他已经开始露出疲态的神色收入眼底,低下头声音不变的说“你已经昏迷了一周,现在非常虚弱,要多休息,之后注意调养。”
“好的,我记住了”
朔茂说着说着突然一呆,紧接着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一周我已经昏迷一周了”他眉头蹙起,语气比起刚才急促很多,“请问今天是几号”
“今天吗”最近没在意过日期的水门答不上来,旁边的绯世则一边写下自己的检查情况一边平静道“已经十五号了。九月十五号。”
旗木朔茂的双眼猛然瞪大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病房外的走廊上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还穿着染血手术服的女护士跟着小早川慌乱而至,扒住门框焦急的低叫道“绯世老师紧急情况,请您快跟我来”
水门和朔茂都愣住了,绯世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意外,放下记录表,快速的对水门说了一声“午饭不用等我了”便快步走了出去。
水门眼神微黯,小声说了一句“好的”,绯世却已经走出了门,明显没有听见。
旗木朔茂目送他走出房门,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惶然。他在心里反复念着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妻子信中写的“预产期在九月十五日前后”,以及“松田医生说情况很稳定,可以安心等待生产”,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