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韵微微笑着, 声音娓娓动听“香君, 你这便错了。”
赵香君愕然,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何错之有”
却听陆之韵说“我确然中意他。”
赵香君皱眉,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下一瞬, 又听陆之韵说“我中意他是真, 即将和吴咤结婚也是真。”
“”
赵香君“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深呼吸好几次,方略略平定心中翻涌的怒气。连她都被气得不行,何况是当事人庄南生
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去陆之韵的婚礼。
终于, 时间很快便到了七月二十三。
当天上午,香城早报上已登了陆茵梦同吴咤的喜讯,全城上下, 气氛似乎是有些异样的, 但又不是。
至少, 大众做生意的照常做生意, 上班的照常上班, 富贵的依然富贵, 贫苦的依然贫苦, 上上下下, 各家各户,各有各的烦恼。
只是街道上多了喜车,还有仪仗队, 令行人驻足看热闹。
吴咤昨日便拿到了他和他母亲的礼服,一早就换上了,又有陆家请的化妆师、造型师来给他们打扮,听说是专为如今香城最红的明星夏璇服务的。
在得知此事后,吴母同邻居说起来时,尚觉光辉,言必称其儿有出息,得岳家看重,如斯厚待他们,婚礼不要他们出一个钱、操一点心。
邻居们背后虽有些酸言酸语,当着他们的面却做足了面子功夫,纷纷道贺,说他们家要富贵起来了。
吴母心中却冷笑,暗道“她们当我和她们一样是天生贫苦的么想当年,虽是旁支,我到底也是名门出生,嫁的也是海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如今不过是夫家落魄、暂时居于人下罢了。正所谓出嫁靠夫,夫死靠子,眼下不过是暂时的低谷,我绝不会贫贱一辈子。”
面上却笑嘻嘻地说“哪里哪里,富贵么,是女方娘家的事,如今结了婚,还是要靠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奋斗。”
如此,吴母虽觉陆家上下都用福贵眼看人,心中颇是委屈,外面风言风语也多不好驳斥的,但也算得上是春风得意。
毕竟,名门之婿,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的。
然而。
早上,他们一开门,陆家请的造型团队进来,吴母刚想笑着说两句话,在“下人”面前摆摆谱儿,好叫他们母子别被人低看了,嘴一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来人皆面无表情,将她摁在一面梳妆镜前,便开始给她收拾起来。
好几个人挤在这不到八十平的公寓中,使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立马变得逼仄起来。
他们一句话都没同她说,只和吴咤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做事很是雷厉风行,一句废话都没有,只言简意赅地说明要的东西,便有人递上。
如此,吴母竟一句话也插不上。
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她便从一个穿补丁粗布衣服的平常老妇人变成了体面的老夫人,吴咤看上去也甚是英俊。
许是因他们曾经富贵过,如今再做打扮,看上去倒也不违和,吴母竟觉得久违了。
她怔怔地盯着镜子看了片刻,不欲被人察觉她在想什么,被人轻视了,便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说“你们不愧是陆家请来的人,倒是好手艺,只略比我从前在海城时用的化妆师略逊一筹。”
吴咤眼眶有些润。
他低喊了一声“妈。”
吴母回头,唇角勾着一抹从前养尊处优时的笑“嗯”
却见房间里早已空空荡荡。
她脸上那抹笑一僵,像是迟暮的花蓦然的凋零,失了色彩。
吴咤心口很难受,别过了头,说“他们早走了。”
吴母应了一声,吴咤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轻声说“您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您过回从前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人轻贱我们母子。”
吴母应声。
之后,她便要和吴咤分别上礼车。
吴母是直接由陆家的礼车接去新房,吴咤则上了迎亲的礼车,去接陆之韵。考虑到宴客的便利,他们并不在教堂结婚,而是请了牧师来做中午这场西式婚礼的证婚人。
礼车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穿梭,对今日的参与者而言,别有一番喜庆的气氛,对普通人而言,则是多了一场热闹可看。
陆之韵穿着一袭一字肩露背婚纱,头上披着白色的头纱,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梳妆镜前。
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虽同陆之韵不是一路人,曾对她的清高颇有微词,今日有陆太太陆老爷坐镇,她们倒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道“七妹今日就要出阁了,倘要做一个评选,七妹一定是全香城最美的新娘。”
说完,四奶奶又和五奶奶凑到一处低声耳语道“倘要做一个评选,七妹也一定是全香城最惨的新娘。”
五奶奶道“我为她感到悲哀。”
四奶奶勾唇,满不在意地笑“这日子么,是人自己过出来的。这是她自己选的,将来再苦,也是她的命。”
陆太太看着镜子里的陆之韵,眼眶润了,用手帕抹了抹眼泪,陆之韵抱住她的腰说“妈,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去嫁人,又不是上刑场。您要舍不得,赶明儿我就搬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