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韵一走近, 吴咤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那双眼仿佛会说话, 幽邃的目光中全是深情。
但因原身前世的经历,陆之韵却知道,什么深情都是谎言。
然而此刻,她却不能做无动于衷的那个人。
于是, 她站在他面前, 面庞渐渐地浮上红晕,唇角挂着娇羞的笑意“怎么, 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说着, 她便打开手提包,要找出她的小圆镜来看看。
还没翻出来,便被吴咤握住了手。
他心猿意马, 她却顾盼了一下四周, 抽回手, 抿着欲拒还迎的笑说“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好看相。”
他们往公园里走。
街上犹有行人,公园里多是学生。
吴咤心里一动, 到底还是将她的柔胰握在了手心儿,沙着声儿问“我同我的未婚妻亲近, 为何不好看相”
陆之韵便笑。
吴咤又笑了声, 说“茵梦,你对我,一般的惯爱拿乔。”
陆之韵别过头去, 似赌气又似同他闹着玩“你若不喜欢,便找那不拿乔的去。”
吴咤笑说“偏我只吃你这一套。”
陆之韵转回头来看他,忍俊不禁“你的话儿,倒说得越发好听了。”
吴咤握紧了陆之韵的手,他的手心儿有些黏腻,像是在诉说他的心曲,告诉她他对她怎样意动。
而此刻,他是神气的,唇角志得意满地上翘,目光却深深地看着她“有人肯信,我才会说。”
陆之韵住了脚,望进他的眼,问“你是吃定我了嚜”
吴咤情意绵绵地和她对视“是认定你了。”
陆之韵低了头,颈项见泛起一层微粉,低声问“果真么”
吴咤凑到她耳边,说“你不信,便让我用一世来作答。”
陆之韵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抿了抿唇,抬眼看他“我只望你不要后悔。”
“虽九死尤未悔也。”
陆之韵便“嗤嗤”地笑,觉得这吴咤有些意思。原身与男人接触得少,又是局内人,才在前世信了他的鬼话,只把他的圈套都当成是柔情蜜意。她因有原身的记忆,便觉他连头发丝儿都是假的,整个人像是一只饿急了的中山狼,批了人皮,逮着个人就要吸血的。倒是蠢得可爱。
她眼里亦有了笑意“那我便看着。”
在吴咤眼里,陆之韵虽然容貌才学皆是他接触过的女人中的上上等,但却和其他女人一样的好骗,说几句好听的,便对他死心塌地。
他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爱陆之韵的才学赋予她的书香气韵,又厌她知道得太多,令他敷衍得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要现洋相丢面子。
尽管他与她之间你来我往,近些时候她竟能同他势均力敌,令他每次和她见面交锋总是血脉偾张,但他还是喜欢简单的、笨一点的女孩儿。
同陆之韵的势均力敌,刺激自然是刺激的,难免劳心乏力。笨一点的却好,说什么她都信。
于是,他对陆之韵便有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既得意于她已被自己征服,又嫌她不好敷衍,偏偏又在每一次势均力敌的交锋中,愈来愈容易沦陷于她的魅力。
他重复她的话“你便看着。”
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出来,他们去了公园外一家环境不错的茶馆里喝下午茶。
桌上摆着几盘点心。
茶喝了两口,吴咤便和陆之韵商议结婚事宜,婚期定在七月二十三,今日他们回家,各自和家里人摊牌。
陆之韵蹙眉,迟疑地问“七月二十三是不是太赶了”
吴咤虽然还在上大学,但论年龄,倒是比陆之韵还大两岁,今年已是二十有二。陆之韵的这位姑妈并非是一到香城便来陆家投奔的,吴家五年前在海城败落,三年前吴咤考上香城大学,今年他们才因生计艰难找上门来寻求帮助。
吴咤笑着说“赶么我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陆之韵呷了一口茶,他便握了她的手,双眼真挚地看着她,说“茵梦,我真恨不能明天就能娶你回家,唯恐怠慢了你,你能明白我的心么”
陆之韵似乎是被触动了,只因不好意思,便嗔他“动不动便说这样的话,你倒也不害臊”
夕阳的光从窗户打进来,落在陆之韵身上,越发衬得美人如玉,使她的一颦一笑,都越发动人了些儿。
她是兼有东方大家闺秀的幽娴贞静和西方妙龄女郎的大胆开放的。
像是一个矛盾体,令人感到安全又着迷。
倘她仅有前者,未免太无趣了些,倘她仅有后者,未免又令人担心她太会同男人勾缠不安于室。
她现今的模样,正是恰到好处。
现在的社会普遍受曾经的一种文化运动的影响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
因此,曾经旧式的大家闺秀大多遵守的是旧道德,行事也是旧式老派的,在读书人中是不受欢迎的,因为他们也是旧道德、旧文学、封建社会的一部分。
而陆茵梦身上这种“旧”的气质却并不会影响人对她有好感,反倒令她显得更迷人更令人趋之若鹜。
同时,她身上还兼有新的气质,是去过西方接受过新文化的洗礼的,因此她与异性保持距离,人家并不会认为她是有旧式大家闺秀那样迂腐的防范,仅是因为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