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 图恩和对面的人就都知道, 找对人了。
“你是何人”图恩未及开口,去病已经侧身挡住自家小娘子,厉声呵斥。
“在下王惜,天祖睢陵公王太保是也。”
“原来是族兄, 难得遇见, 亭里说话。”图恩迫不及待接口。
“小娘子”延年为难,这人一身布衣, 以前又未见过, 怎么能只听一句话就放任两人单独相处。说句不好听的,王家族人成百上千,人人都是同一个祖宗。
“去病、延年, 把果子、清水放在亭中,你们去路边守着, 我和族兄说说话。放心, 我知道他。”
去病、延年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走了, 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延年还是觉得不行, 叮嘱道“我去请范母来, 你在这里好好守着, 不可随意走动。”
等两个婢女离开视线, 不能听到他们说话,图恩才突然爆发“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我都快累死了我他妈过的什么日子,天天装娇小姐, 吃饭睡觉都有人守着,父母还要离婚,坐牢都比这强,比当初林黛玉都不如”
“是,是,是,都是我不对,来得太迟。慢慢说,慢慢说,我瞧你也身体也不好,先坐下,慢慢说。”王怜花扶着她坐到亭子里,倒了杯温热的白水给她。
图恩接过,小口抿着,吐槽“这日子快过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是谁吗王羲之的孙女我的个天,天天说话都得想措词,最近父母还让皇帝下诏离婚,娶什么余姚公主,家里一片凄风苦雨,想帮忙又帮不上。多亏你找来了,不然我病死之前,先郁闷死。对了,这具身体是先天性心脏病,你说我这什么运气,倒霉催的”
“你是王献之与郗道茂的女儿”
“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都不知道郗字怎么读。”图恩先是疑惑,然后又觉得正常,“也对,你对历史比较精通,史上他们很有名吗还是你来这里之后听说的,他们离婚应该是最近建康城的八卦头条吧。”
“王献之与王羲之并称二王,是有名的书法家,别的不知道,十八口大缸的典故你应该听说过吧”
“写完十八口大缸的水,成为一代书法名家,说的就是王献之咳咳,我父亲”
“是啊。你身体不舒服,别太劳神。这事儿按照史书记载,王献之是有名的痴情人。虽被迫与郗道茂离婚,一生郁郁寡欢。郗道茂过世十几年后,才和余姚公主生育了一个女儿,在女儿出生后两年就去世了,病死的,并没有受到迫害。身前做着高官,死后他的女儿做了皇后,还有追封哀荣。郗道茂离婚之后投奔了伯父郗愔,忧郁而亡。如今你来了,代替了他们早夭的女儿,最好的情况是能保全他们的婚姻,再差他们不过离婚。有你在,你会让生父病死吗你会让生母忧郁而死吗放宽心,有你在,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安慰了。”
图恩长出一口气,“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皇室会要了他们的命。又担心两人感情太好,若要分开,宁可去死。若真是把情看得比命重的人,让他们离婚也差不多是让他们去死了。”
最差的情况没有出现,图恩才有心情问起其他“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我改名为恩,还以为要过几年你才能找来,你现在又是什么身份看你的穿着打扮不富裕吧,需要帮忙吗”
“原身寄居在白鹤观,我来的时候风寒差点儿病死。至于我为什么找来你不要小瞧了自己的身份,听说王家小娘子要来,整个白鹤观都沸腾了,你在大殿说的那些话,现在人人都要学上一嘴,我听到觉得不对,来碰碰运气。”王怜花看她搓手,拉过来给她捂着,“你这身体一回比一回差,也不知道我俩运气谁更差些。”
“我的身世也是一盆狗血,我是王祥六世孙,王祥三子王馥这一支的,你知道不”
“知道,当年五个儿子,长子庶出、次子早夭,三子继承了睢陵公爵位,东渡的时候也跟着来了,现在的睢陵公是你什么人”
王怜花惊讶,连王献之历史地位都不知道的人,居然知道这些不出名的。“你居然知道”
“现学现卖,族谱、氏族志我背得牢牢的。近亲结婚的两个结果,出病人、出天才,我两个都占全了。现在我可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图恩洋洋得意。
“说得谁不是过目不忘一样”王怜花撇嘴,也许他真是书中人,但即便他做书中人的时候,也是过目不忘的少年天才。
“正题正题说你的身份。”图恩简直看不得这一副尾巴翘上天的样子。
“哦,哦我刚说到哪儿了睢陵公,现在哪儿有睢陵公,东渡之后,北方世族死了一大批,睢陵公嫡支也死光光,朝廷早就把爵位收了。我现在的生父是第三代睢陵公的幼子,身上只有一个五品亭侯的爵位。我生母是东渡之前娶的,期间战乱,消息不通,如今生父又娶了谢家旁支女儿。我生母在战乱平息之后赶来,生父依傍着掌权的谢家而活,怎么可能承认她的身份。我生母气不过,求助无门,直接自杀了。原身被安顿在白鹤观,死于风寒也不知道是心里忧愤还是被人害的。”
“也就是说,你是原配的儿子,还被赶出来了”图恩总结道。怪不得王怜花说他们俩不知道谁更倒霉,为啥他的身世每次都这么狗血
“不一定。我生父在娶妻的时候,可不知道原配还活着,战火中没有兵丁护卫的妇人活下来都可能太小,严格说起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后母就更无辜了,名门闺秀,哪知道一嫁过来成了继室。但我生母千里迢迢战火中赶来,难不成还是她的错说到底,都是平凡人,生父不是痴情的君子,继母不是退让的贤德人,生母也不是大杀四方的奇女子,可不就成了如今局面。东渡之后,这种情况很多,我打听过了,之前朝堂上还有人专门讨论过类似事情。结论是没有结论,看各家处置。”
“朝堂上还讨论这些问题,大老爷们开中央会议讨论夫妻原配继室问题”图恩瞪圆了眼睛,东晋朝真是不断刷新她的三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