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自是也知道宋知州那句话开仓放赈担了多少风险,那简直就是压上性命跟身家在赌。
她在胸腔里吐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我写信再催一催,看粮食最快几日能到。”
师爷在旁边连忙道“大公子说的很是,若是粮食到的及时,哪怕前头开仓,后头补进去呢,只要时日相近,便不碍事。”杂事纷纷,也就顾不得性别上那点别扭了。
不过师爷如此想,宋青鸣跟徐臻却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接下来的几日也印证了徐臻的预感。
其时现如今的高门教导子女,一般启蒙便是做人要行的端坐的正,便如徐臻这般,有些惫懒的,可大致是不会行错步子的。
偏有那样的人家,也不缺吃穿,也受过儒家教育,但凡行事,眼里先看见钱,再看见权,全无良心德行四字。
承恩侯府明明在年前已经被太子折了一顿手脚,没想到得到元洲遭灾的消息之后,竟然将主意先打到西北粮商的那些粗粮上。
徐臻得到了消息,便是王茹嬿的几个兄弟联手,竟然在戒严解除之后,私自扣押了粮食。
要说徐臻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那也不可能。做商人么,总要算清楚利润跟亏损,闹明白两者的底线跟上限。
所以在宋青鸣气的发抖的时候,她还很冷静的安慰“大人先消消气,眼前的困境过去,当务之急是不要引起民变。”
师爷急的团团转“可要是私自开仓,被朝廷知道了,这官位不保还在其次,这脑袋”
徐臻点头道“史书上并非没有这样的成例,若是操作得当,保住性命应是十拿九稳的。”
“哎呀,公子爷快说。”
“我也是仓促之中想了这两个法子,一个是开仓不放赈,只打着更换新粮的主意,先将仓中粮食抽调出来,至于有没有新粮补上,那须得一步步的来。抽调出来的新粮只管施粥,可这些不能以官府的名义来做,不如就仍旧交给商人,想吃饱肚子的人,需的以工抵粮,这事牵扯的人多,大人承担的风险也不少;再次,便是直接开仓放赈,安抚百姓,鼓励大家种植生长期短又可食用的作物,毕竟粮仓若是只进不出,也肯定有吃光的一日”
师爷道“可这还是欺君之罪啊。若说妥当,前者能拖延一时,只是万一被人知道,误以为官商勾结,还不如后者起码在百姓之中落个好名。”
徐臻自是知道这些,她刚要开口解释,宋青鸣已经有了决断“直接开仓放赈”
这是压上了身家性命在赌了
徐臻直接站起来“大人既然有了决断,我回去也做些准备,不管怎样,大人一心为民,我等定然要竭尽全力保住大人。”
其实她不认为宋青鸣会死,但为官一场,若是因此被罢官,等于在事业巅峰被人拦腰截断,这种痛苦也绝对能让人生不如死,所以她许下承诺,其实想保住的还是宋青鸣的官位,说不定还能因此送他更上层楼,但是眼下,这些事说出来就不合时宜了,只看她能尽力做到什么程度吧。
然而接下来的数日,正应了那句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救命粮被拦截在路上,元洲感染时疫的人数却呈几何倍数增长了。
徐臻此行带了几百斤的成药,本是想送到西南的,却不料先用在此处了,她一面写了方子,吩咐人告知城中大夫,一面协商宋青鸣,免得城里有药商垄断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