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为我的伤而感到愧疚的话,那你大可不必,其实我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休息几日便好了。”高长恭道,“我是故意在大家面前装装样子的,为的是不让他们继续为难你。”
我转头正视他,疑心他是在安慰我。高长恭却从怀里拿出一包丝绢,缓缓展开,露出圆叶风荷,青萍菱波的精美绣花,更引人注目的是丝绢正中包裹着的一块圆玉,水头极好,通体清亮如水,流光如雪,冰清玉莹。只可惜,是块碎玉,裂成了几片。
高长恭举着玉笑道:“是这块玉,救了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是用这块玉减缓了剑的冲击力度,保护了自己。可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不管如何,你都因我而受了伤。你救了我三次,欠我的,你早就还完了。反倒是我,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你的。”
高长恭坦坦荡荡道:“朋友有难,理应相助,何来相欠。王姑娘,我从不轻易与人结交朋友,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就一定是,你不用觉得欠我的。”
面对他的真心诚意,我的胸中一道暖流涌过,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谢谢。”
换药时间到了,阿袖带着军医进来,高长恭解开衣裳换药,我和阿袖见此,急忙退出,刚转身,却被老军医叫住,“小子,你过来!”
因为军营里女子不宜进出,故我和阿袖都改换成了男子的装扮,老军医以为我是男子,竟然不避嫌叫我留下来。
“你来帮将军包扎伤口。”老军医点名要我来。
我极难为情地走过去,老军医不耐烦道:“快点,一个男子汉,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我只好从药箱中拿出药瓶和绷带,咬咬牙,朝高长恭走去,对上他白皙光裸的上身时,却不由得一呆。
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伤痕,有刀疤,有剑痕,还有刀伤……疤痕形状不一,各有深浅,有的极淡,有的很深,崎岖不平,沟壑纵横,生生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药!”
老军医的话提醒了我,我定下神,麻利地在伤口处涂上药,缠上绷带,用剪子一剪,打上结。
高长恭至始至终安静以对,默默地披上了衣裳。
老军医赞赏道:“小伙子,包扎的不错,以后就由你帮王爷包扎吧!”
我顿时面色一僵,老军医只顾着嘱咐高长恭病中需避忌之处,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难看的脸,走时还吩咐我好好照顾王爷。
“你放心吧,我会另找一个人来帮我的,军医不知你是女子,你不必放在心上。”高长恭淡淡道。
我总算松了口气,看到高长恭面无波色地整理衣裳,想到他身上的伤痕,眉头不禁一皱,高长恭察觉到了,道:“你方才,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满腹疑惑,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轻柔的语气,“这么多伤,是打仗时留下的,一定很疼吧。”
“这点伤不算什么,身为男儿,能为国效力,保家卫国,此生就不算白活一场。这一身疤,是我的骄傲。就算现在是痛苦的,可是往后回忆起来,也都是幸福的。”提起国家,高长恭的眸子总是亮得惊人。
连痛苦也能当成一种幸福,看来,他真的是在用整个生命去热爱他的国家。
“王爷!”阿袖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过来捡起用完丢在一旁的绷带,“这些都不用了,我拿去丢了罢。”
说罢,把一些零碎的不用的东西都收拾丢在筐里,我看她抓起书案上细绢包裹的玉佩就要丢,忙道:“不要丢!”
“不要丢!”与此同时,高长恭异口同声的惊声阻止。
阿袖一下子怔住了,把手绢和玉佩放回原处。高长恭立即拿到手上,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好玉佩,放到怀里,十分的珍视。
“你们先出去吧,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随后,高长恭如是道。
出帐后,阿袖问我,“姐姐,你怎么知道,那块玉不能丢啊。”
我分析道:“那块玉已经碎成几片了,可王爷还特意用手绢包起来,可见他十分看重那块玉。而且那块手绢,一看就知是女子所用的样式。我猜测那块手绢和玉其实是他的妻子送给他的,所以他才会时时带着。妻子所赠之物,如何能丢”
“原来如此。”
交谈间,迎面走来一个人,是斛律恒伽。经过我们身边,他停了下来,眼睛却狠狠地瞪着阿袖,“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知道,你就是阿瑶。你别以为有阿肃哥哥护着你就没事了。你等着,我会牢牢盯着你的。”
斛律恒伽冷冷地走开,我却蒙了,问阿袖,“阿袖,他在说什么,阿瑶是谁”
阿袖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姐姐,你别理他。他认错人了,胡言乱语呢。”
说罢,阿袖微低下头,抱着竹筐快步地向前走开。
注释:
1标题出自唐代李贺的《雁门太守行》“报君黄金台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