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泠儿见我愁眉紧锁,便道:“姐姐,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中了陛下的‘相思无解’,受控于他,才不得已为他做事的呢”
经历方才一番变故,我已是心力交瘁,浑身像失了力气般,道:“我是不想你担心。”
泠儿握住我的手,心疼道:“这么大的事,姐姐怎能一个人扛着呢,你应该告诉我的,让我为你分忧。”
我内心酸楚,道:“你自己已经够苦了,我怎能再把你卷进来呢。”
“姐姐。”泠儿目有泪花,随即又展颜一笑,“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不过,姐姐的事,我是一定要帮的。姐姐,其实‘相思无解’的解药并没有毁掉,而是在,我的手里。”
我顿时一惊,怔住了,“在你手里——怎么在你手里的”
泠儿笑道:“是宇文神举给我的,他知道宇文孝伯要毁掉解药,便事先把解药换了,交给我。宇文孝伯毁掉的,只是一颗普通药丸罢了。”
听泠儿这么一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我心头一丝欢喜漫上来,“泠儿,是真的么,解药真的还在,在你的手里”
泠儿笑着拿出一个小红木盒,道:“是真的,解药就在这里,姐姐你尽可以打开一看。”
我激动地打开药盒,里面赫然放着一颗药丸,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我,但欢喜过后,我感觉到一丝不对,问道:“既然解药已经给你了,那宇文神举何必多此一举揭穿宇文邕,徒生风波呢”
泠儿垂眸笑道:“他那是没想到宇文孝伯会把药换成毒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
为了叫我放心,泠儿又道:“姐姐若是还担心,等到了地方,便找个大夫验一验这药的真伪如何”
泠儿说的也有道理,确保万一,我决定,等到了落脚的地方,便去医馆验一验这药丸的真假。
裴文举不敢放松,每到一处便换一匹马,几乎是日夜驱车,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连日奔波,终于在一个小镇落了脚。
一到小镇,我便去医馆找大夫,找了几个大夫,确认药丸没有问题之后我才敢服下。至于我体内的毒是否清除,大夫说还需观察两日,叫我两日后再来看诊。
裴文举带我们在一家小客栈歇下,因为周齐两国交战,宇文宪被宇文护派往齐国参战。临行之前,他安排裴文举派人暗中保护泠儿,如果情势危急,便把泠儿安全送到他身边。此时宇文宪等众将领正准备进攻洛阳,裴文举依照吩咐,把我们带到了齐国境内洛阳城外的一个小镇。
宇文宪来信,叫泠儿在镇上住上一段时日,待他打完洛阳一仗,便派人来接泠儿,请她放心,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得胜归来。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看来宇文宪对泠儿,是动了真心的。可看泠儿的样子,我便知道,她是不愿意待在宇文宪身边的。果然,一到半夜,她便同我悄悄计划,等确认我体内的毒解了后,我们两个就此离开,让宇文一氏再也找不着。
过了两日,医馆的大夫为我诊过脉后,笑着告诉我,体内的毒已清,日后只需好生保养便可。我如释重负,一直以来那种积压在心底的恐惧和不安尽数消尽,只觉满身轻盈舒坦,好似要飞起来一样。
出了医馆,我的事已了,想到泠儿和宇文宪,便问泠儿,“泠儿,你真的要走么,其实宇文宪对你情深义重,你跟着他,也未尝不好。”
泠儿立即否定道:“他对我的好,来生来世我再报答他,但要我以身相报,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又不喜欢他,与其在他身边徒惹他伤心,还不如早早离开。”
见她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宇文宪哀叹。
泠儿兴高采烈道:“姐姐,我们去大漠吧,去感受一下大漠的风光。”
我想起慧远大师说过的话,道:“泠儿,我们留在齐国吧。”
泠儿一怔,“留在齐国,可我们去哪儿呢”
我目光坚定道:“去邺城。”
泠儿脸色一白,失望道:“邺城——姐姐,我们可以不去么”
我劝抚她,“泠儿,周国跟陈国,我是不能再呆了。大漠多风沙,不适宜居住。如今可以呆的,便只有齐国了。邺城是齐国的都城,地处繁华,而且,那里有我的故人。所以,邺城,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泠儿默默低下了头,许久才道:“姐姐,过去,我为大冢宰做过很多事情,为了伪装,也有过很多名字,冯泠儿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并不是我的真名。现在,我们自由了,不用受控于人了,也没必要以假面示人了。姐姐,你能叫回我原来的名字么,就像小时候那样。”
听到她话里的恳求和期盼,我笑了,柔声道:“阿袖。”
她的眼睛绽放出光彩,道:“姐姐,我是阿袖,只是阿袖。不是冯泠儿,也不是什么别的人,我永远都是你的阿袖。”
我轻摸着她的头,笑道:“走吧,阿袖。”
注释:
1标题出自宋代杨万里的《三江小渡》“不管风波去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