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一回宫便觉饥肠饿肚,幸好泠儿细心,中饭时给我留了馒头,正好垫肚子。
“姐姐,明明肚子那么饿,回来时还这么开心,是碰上什么喜事啦”泠儿明媚的大眼睛朝我眨了眨。
我摸摸自己的脸,开心,我有么
我否认道:“哪有你说的那样,你瞧错了。”
泠儿不相信,“姐姐,你回来时眼里眉里都是笑,你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连眼睛都在发光。你可不许瞒我,快告诉我,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今日重逢故人,心情是不错,可也没有泠儿说的那般夸张吧。我轻轻淡笑而过,“真没有,不过是今儿天气好,有些畅快罢了。”
“我不信。”泠儿不依不饶道,“姐姐今日是碰到了什么人什么事,跟我说说呗。”
“没有的事,净爱瞎猜,我还要去正武殿呢,不同你说了。”
我起身,躲开她的追问,快步地往正武殿走去。
日光绵长,墙垣红窗阻断的白光,经薄纱格子木筛得淡淡的如水覆照入殿,明亮的光影薄薄的在宇文邕面上浮了一层,更显俊朗。不同于陈国常服的白色,周国帝王的常服是黑色的,宇文邕穿着一身玄黑广袖落落坐于刻游龙戏珠的御案,手把玩一颗象棋,神情慵懒,秋日闷长,流光总是悄声寂静。
“陛下。”我把一叠奏章置于案前,“这是大冢宰批阅过的折子,还请陛下过目。”
政务全是宇文护在处理,宇文邕只需御笔一批即可。他拿起笔,连折子也懒得瞧一眼,随意写上‘依奏’二字,附上日期,后面的折子照葫芦画瓢,很快就批复完了。
“陛下,骠骑将军宇文神举,小书女冯氏求见。”一个内侍来报。
宇文邕看了我一眼,“朕记得你同那冯氏还有些交情,如此,你去宣他们进来吧。”
“喏。”
我走出殿外,远远瞧见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再近一点,就听到轻微的争执声。
“本官是有要事禀报陛下。”泠儿的声音。
“原来似小书女这等清闲之人也有要事,我还以为你成日只会在荷花池旁闲逛,要不就是同齐国公在御花园谈笑打趣呢。”说话的是一个面容英伟的年轻男子。
泠儿清脆的笑声响起,“本官不过依照礼数同齐国公问候了几句,怎么就成了谈笑打趣了莫非你……眼睛有问题宇文大人,神举将军,你视物有碍就直接告诉我嘛,我是不会歧视你的。像现在这样直接被揭穿,你多尴尬啊!”
年轻男子切齿道:“我眼睛没有问题!”
泠儿的语声更加欢快了,“那就是措辞有问题了宇文大人,你学识不够,用语不当我可以理解,可别人就未必会这么想了。不会用词,可是很容易得罪上头,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的。不过你放心,将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在心里默默地为你哀悼一刻钟的。”
看着那男子被泠儿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我都忍不住要发笑,走过去道:“二位,陛下宣你们进殿。”
二人这才敛容正色,进了正武殿。
“陛下叫微臣提前安排不日的秋狩事宜,臣已安排妥当。这是秋狩的活动范围和兵力部署分布图,陛下请看。”宇文神举将一张图纸呈上。
宇文邕大致看了一下,“朕看还可以,就这么办吧。”
随即又厉声对宇文神举道:“记住,秋狩防卫断断不可出一点差错,否则,朕唯你是问!”
宇文神举低下头,“臣谨记。”
宇文邕把目光转向泠儿,“女官冯氏,你有何事要禀报”
泠儿一脸正色道:“禀陛下,秋凉将至,内宫少不得要置办些秋衣。贵妃娘娘觉得,以往秋衣花纹样式,太过繁复,华而不实。内宫当节约开支,为陛下分忧。微臣研究了几本前代舆服图志,又结合时下流行的花纹样式,叫司衣司绘制了几种图样,还请陛下裁夺。”
宇文邕看了泠儿交上来的图本,赞道:“不错,简明大方,后宫是该改一改奢华的风气了,贵妃有心了。你回去告诉贵妃,朕今晚就去看她。”
宇文邕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我,见我没有反应,对泠儿的语气也不是那么好了,“你也有心了,朕会派少府的人给你赏赐的。”
泠儿不知宇文邕为何心情不好了,只道:“谢陛下。”
宇文神举和泠儿退下了,宇文邕一脸气闷。身边的何泉给我打了眼色,示意我去安抚他。我假装不明白,岿然不动,何泉也无可奈何。
事后,泠儿来找我时,我问她,“你是不是跟那位宇文神举将军有过节啊”
泠儿撇撇嘴道:“姐姐,你不知道,那人,可小气了。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好,我摘了一朵,被他瞧见,他竟然斥责我不懂怜香惜玉,我一生气就把花丢到他脸上,谁知他竟然一个跟头掉进荷花池里了,还是我救了他,我不就笑了他一句‘旱鸭子’么,他竟然板着脸就走了,连声谢谢也不说。”
我听了笑道:“所以,从那以后,你们就扛上了,每逢见面便要互相刺几句”
泠儿澄清道:“是我刺他,他哪有刺我的份。就他那点火候,哪里是我的对手。”
我打趣道:“是是是,我们的泠儿姑娘最最了不得了!”
笑过之后,我又想起一事,“今天听陛下的意思,像是宿卫军内外都是宇文神举在掌管,之前不是于翼将军在掌管么,怎么变成宇文神举了”
泠儿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啊,早在陛下南下回宫时,于翼将军就因护驾有功被大冢宰提议升迁为小司徒了,现在掌宿卫军的是宇文神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