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仁神情恍惚的被他姐姐带进了古月庵。
紧接着又神情恍惚地发现顾思瑛在这里的待遇还真是不错, 竟然自己住了一个整洁的小院,还有两个一看就很能干的中年尼姑见到她回来后就急忙跟进来伺候。
最后又神情恍惚地看见他姐姐从院子里的木架上抽出一柄和话本插图中的青龙偃月刀长得一模一样的长柄大刀, 风声霍霍地在院子里舞了一套刀法,身形洒脱, 招式凌厉, 看得人紧张不已, 脚下不停后退。
顾明仁觉得自己简直要风中凌乱了。
最先想到的一个问题竟然不是他姐姐这是怎么了,而是民间不许私自藏刀, 顾思瑛在院子里明目张胆地摆放这么一柄长刀会不会被官府追究。
喃喃道,“姐姐, 你哪儿弄来的大刀,这可是违制的, 官府会查”
石韵一笑, 练了半天刀法也脸不红气不喘,把刀递给他看, “这是长木柄上装了一扇石头打磨的刀头,不是铁器,不要紧。”
那刀极沉, 顾明仁一个没拿稳,险些失手砸了自己的脚,微张着嘴望着石韵,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系统十分得意,“我给你找的这套刀法厉害吧,这可是前朝常胜将军薛无敌的家传绝技你看你弟弟都看呆了”
石韵觉得这不是刀法厉不厉害的问题, 顾明仁是个文人,懂什么刀法,估计她这会儿哪怕只是拿起大刀随便比划几下呢,顾明仁也得被惊到。
毕竟顾思瑛是侍郎府的女儿,再不受宠也该是个深闺小姐的举止做派才对。
正要带了弟弟进屋去坐,就有个小丫头一阵风般跑了进来。
小丫头声音清脆,跑过来就倒豆子般对着石韵叽里呱啦一通说。
“二小姐,我已经把咱们的马栓到后面去了,叫了最会照顾牲口的方师姐去给喂草料,又让吴婆子午间天暖的时候给马刷洗一下,务必要刷干净了。过来时在弥陀殿又遇到了主持师太,她看见我就松口气,那样子是担心咱们赶不回来呢,主持师太说司马老太君再过半个时辰就到,请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和她一同接待。”
说完后又转头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随即发现问题,扬声呵斥那两个中年尼姑道,“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没看见二小姐这里有客人吗,还不赶紧去泡茶,顺便把房中的火盆点起来,再跑快点,去让厨房多准备几份待客的素斋,别到用饭的时候才想起来,又耽误了事儿”
最后看看顾明仁,又“哎呦”一声,一拍额头,“看我大少爷给小姐带了不少东西来,还在外面马车上放着呢,枫叶刚和我说,让我找两个人去帮他搬进来,我差点忘了。”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顾明仁认得她就是姐姐从家中带出来的那个小丫头,好像是叫百草的,看身形衣着,刚才跟着顾思瑛一起骑马奔驰回来的人就是她。
只是才几月不见,当初那个怯懦畏缩的瘦小丫头竟已完全变了个样子,泼辣豪迈,呼喝指挥那几个尼姑做事的时候比顾府的大管家还有气势。
简直脱胎换骨,真正的仆随主人。
石韵顾忌着弟弟身体不好,也不敢使劲刺激他,于是把人带进房中,坐下来一边喝热茶暖身,一边简单给他讲了讲自己这几个月的情况,让他不要太诧异惊讶。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乍一看会很不可思议,但要是把做成这件事情的步骤掰碎了细细分析,一步步都讲得透彻明白,也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石韵刚到古月庵时,庵中的尼姑全都没把她当回事。
会被送到古月庵的女子,都是被家中放弃的,曾经显赫富贵的出身已经和她们再没有半点关系,非但得不到家里的半点庇护,还经常会有和她们有仇的人悄悄送银子过来,让尼姑们好生关照被送来的某个人。
此关照非彼关照,就是变着法儿地欺负虐待,把人往死里整。
因此被送来的女人在古月庵众尼的眼中就和囚犯无异,待送石韵过来的顾家下人们一走就对她一顿呵斥推搡,想把她送进柴房关两天,先给来个下马威再说。
石韵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欺压的弱女子不同,她才不受这窝囊气呢。
直接两巴掌就把尼庵中负责管教新人的两个尼姑给打趴下了。
后面又来了两个,就再打趴下,再来再打
头一天就打得七八个庵中最孔武有力的尼姑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反过来给了古月庵众尼姑们一个下马威。
主持师太闻讯后又惊又气,差点犯了心绞痛,只得让人先稳住顾二小姐,不要再轻易招惹她,准备过几日亲自去京城顾府告状,让他们自己派人来管教这位小姐。
石韵于是便老实不客气地霸占了禅房后面一个最舒服干净的小院子,开始了和古月庵尼姑们斗智斗勇的精彩生活。
当然了,主要是斗勇。
今天打趴下两个,明天打趴下三个,后天再把最早打趴下的那两个又揍一顿。
再后天她去后山溜达,碰巧在系统指点下采到几株品相和年份都不错的稀有草药,卖了钱之后给那些被她打服的尼姑每人发了点赏钱。
如此循环往复,有不听话的就揍一顿,老实听话的就定期发赏钱。
她为人机警有系统帮忙监控,庵中几个特别刁恶的尼姑数次半夜里想来偷袭都被发觉,下场无一例外是得到一顿狠揍,再捆起来饿两天。
小丫头百草得到二小姐的言传身教,深觉厉害才是硬道理,也跟着泼辣凶悍起来,用气势弥补了身材的不足,成为了石韵的得力助手。
几个月下来,古月庵里几十号尼姑就全都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对石韵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了。
主持师太则成了孤家寡人,石韵看她年纪大了,怕动手揍她会揍出个好歹来,因此对她都是以恐吓为主,轻易不动手,只时常在她面前砸个桌子拆个凳子之类的。
逸竺师太知道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不会比桌子凳子更结实,所以一直是敢怒不敢言,只想要伺机去顾府告状,后来看石韵强凶霸道得太过厉害,又改主意想去顺天府告状,告她强霸尼庵,欺凌佛门弟子。
可惜一次也没能成功,每回都是前脚刚踏出古月庵的山门,后脚就被石韵发现,然后捉将回来,再交给她两个已经叛变的大弟子好生劝慰开导一番。
逸竺师太一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座下的亲信弟子全都在顾二小姐的淫威下叛了变,不但对她这个师父的窘境视而不见,还有那谄媚胆小的,会为了讨好顾二小姐反过来监督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敢稍许有些小动作,那些见风使舵的没良心弟子就会第一时间报告给顾二小姐知道。
逸竺师太简直想不明白了,自己好好的一庵之主怎么会忽然落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境地
为了别活生生把自己郁闷死,逸竺师太只好日日在房中打坐参禅,努力地静心平气。
她一个会收大户人家钱财,替人家看管女眷的变相牢头,虽然也受过比丘尼具足戒,遍诵过经律论三藏经典,但对佛法和慈悲的领悟到底有多少只有天知道。
没想到被人欺负得出不了门,只能闭门念经后竟念出了感悟。
以前她只管收钱办事,收了那些大户人家的香火钱,就替人家看管那些犯了错的女人。
现在她忽然能够感同身受,切身体会了一番被看管欺压的滋味之后,逸竺师太心里那根名为慈悲的慧根忽然冒了出来,让她顿悟了佛法中的佛陀之悲,乃以众生苦为己苦的道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逸竺师太虽然还没达到大彻大悟的程度,但境界也比从前高出了不少。
有了点高僧风范后,心境不同,便也没那么怕石韵了,从禅房中出来后还主动去向她道了个谢,谢她这段时间来的行为好似当头棒喝,振聋发聩,终于喝醒了自己。
道完谢之后就拿出古月庵中经年积累下的钱财,请石韵帮忙安排,改善庵中住着的那些可怜女人的生活。
石韵差点被她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