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打算呢
商姒眸子微微一转, 瞧着迟聿的俊容,觉得这人相当会利用人, 与楚国合作自然也有好处, 他会放过吗
商姒沉吟道:“……打算”
可转瞬一想,那也未必。
迟聿给她的感觉, 总是骄傲但不自负的, 他似乎一直都胸有成竹,未必肯与楚国合作。
她话刚出口, 便改口道:“应是不打算的,我总觉得,你没有那么简单。”
合作与不合作,是两个选项。
那有没有第三个选项呢
迟聿低笑, 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指腹微微粗粝的触感令她细眉轻蹙。
他淡淡道:“是不打算,商鸢自以为自己拥有筹码, 却不问我到底需不需要。”
商姒没有细问, 只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便问道:“是决意打仗么”
“长安被四面包围,不能不战。”
“可国家积弱,国库空虚, 粮草也不足,仅仅凭你从昭国带来的将士辎重,似乎并不足以抵抗诸侯。”
迟聿笑道:“这关键之处,便是宋勖所提的屯田之策了。你今日看了奏折, 应当是知道的罢。”见她点头,可眉心仍拢着一层迷雾一般,显然对他们的具体计划似懂非懂,迟聿又沉吟道:“改日我为你找几本书来,关于政事上,你不懂的还是太多了。”
商姒脸色有些僵,偏过了头去,迟聿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看他,看着这双水光波涌的眸子,沉声道:“听到了没有做了帝王,便要学着多懂一些,他日若有万一,你也可独当一面。”
这个帝王,她虽是不想做,但既然为了天下不得不做了回去,便要好好承担起这个位置的责任。
迟聿没打算让她逃避,商姒倒是有些奇怪了,好奇地问道:“不是有你吗”
迟聿眉梢一挑,“你当真以为我和王赟一样”
王赟不让她干涉政事,还派人暗中监视她,她只要稍微显示一点异动,便会被王赟惩罚。
王赟是想将天下捏于自己手中,商姒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工具而已。
但迟聿不同。
他若只将商姒当做工具,那就不必多此一举扶她上位,到底还是存了让她傲然活着的念头,还是记得她前世的骄傲,不忍心将她收于后宅,与寻常女子一般做着金丝雀,卑微地讨好他一人。
商姒低眼,妥协道:“……好吧。”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尊你做陛下,尝尝决策天下事的权力,还不好么”
她内心腹诽:镇日忙活,哪里好了她想游山玩水,不是天天被困在御书房。
面上却嘀咕道:“我知道了,那我要是乱来,你可别怪我。”
后来,商姒便被勒令回乾康殿,好好读书。
她起初是不情愿的,但是自己确实太过无能了些,论及政事,不说迟聿,她连朝中那些文儒的一半都未必比得上,国家决策一直依赖于那些治世之臣,身为君王,她更依赖于用人,而非自己出谋划策。
蓝衣沏好热茶,将笔墨纸砚悉数备了上来,商姒便开始低头,时不时写下笔记,若有不懂,便可暂时记下,改日再亲自去问迟聿。
一直读书到了深夜,商姒才开始歇息。翌日早朝时,果见宋勖率先提及屯田之事,朝中个别保守之臣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纷纷出列反对,一时朝中上下争论不休。
商姒坐在上首,目光隐藏在十二旒之后,掠过每一个人的神情,蓦地冷笑道:“众卿各抒己见,倒是各有道理。反对之人站出来一个个说,为何反对。”
天子一开口,众臣登时噤若寒蝉。这少年天子而今与昔日不同,到底是天子,迟聿又与王赟不同,谁也不敢再不将她放在眼里。
殿中鸦雀无声,气氛逐渐压抑。
许久无人率先出头。
须知,谁先出头反对宋勖,谁便是出头鸟。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要真说个非常好的理由力压宋勖,其实是很难的,他们之所以反对,无外乎是因为屯田之事,声势必然浩大,届时定要新开设官职,军粮之事兹事体大,若这件事情又是宋勖等人包揽,岂不是又将一个举重若轻的权力交了出去
他们觉得不行。
哪怕而今天下动荡不休,诸侯虎视眈眈,他们亦觉得朝内秩序不可废,若这朝廷成了昭国的朝廷,这与长安沦陷、落入任何一个诸侯手中又有何区别
只是他们忘了,长安早就沦陷了。
留下这个朝廷,扶持这个天子,都与他们无关,不过是对方想如此而已。
他们越是沉默,商姒越是觉得心凉。
到底还是比不上迟聿身边的人,她不由得侧目看了看宋勖,此人负手淡立,神态从容,一身凛冽风骨,当是不凡。
有此人辅佐,当真是如虎添翼。
“陛下。”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商姒眸光微闪,侧目看去,便见沈熙出列,抬手朝她一拜。他身姿挺拔隽秀,朱红官府穿上身上,显得一派君子端方,气度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