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娘诶,他奶奶的熊,这到底是个什么鸟地方,阴冷得太渗人了。席老大,你可得看好小魔头,别让她碰了水,这水简直能把人冰死。”子可牙关一边格格地上下敲着,一边扯着大嗓门喊着,引起洞里一阵阵回音。自从昨天听了铃铛儿那样发飙说“哭什么鸟”以后,兄弟俩都得了灵感似的,很是找了些机会练习说什么鸟。
前面竹筏上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个卤莽的家伙还是忍不住碰了洞里的水试温度。
席慕又把怀里的铃铛儿紧了紧,问她冷不冷。铃铛儿轻轻摇头,席慕的身体很暖和,温度都传给了她。她在黑暗中皱皱小脸对后面竹伐上的两个哥哥说:
“哥,你们在这就少闹腾点,黑灯瞎火的,不要出什么岔子。”
子可和子蒙哈哈大笑起来,回音又把大家震得脑袋发晕,大家连忙捂耳朵。
“小魔头,这里虽然黑得看不见人,也不是说别人看不见你了就把你当哥哥的姐姐了,少教训哥哥几句啊,乖乖做你的小孩玩。”
铃铛儿闷着头窝在席慕怀里轻轻嘀咕:“我想乖乖做小孩玩来着,可有这么两个爱折腾的宝贝蛋哥哥,让我做小孩都不能安生,有点什么事就躲起来,没事就充大人。”
席慕听了低低笑起来,胸膛一阵轻颤,铃铛儿抬头白了他一眼低声骂道:“笑什么笑,还不是你逼着我不让我好好做小孩玩。”
席慕低头贴耳道:“这会你不就可以好好做小孩么,哪有大姑娘叫人这么抱着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上,铃铛儿脸红了红,还好洞里黑呼呼的,除了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什么都看不清楚。感受到木头的体温和自己的体温融在了一起,她不禁想,自己和木头是不是太亲近了。但是转念又想,她和木头一直以来就都是这样亲密无间,彼此信赖,而且木头比她年长七岁,待她象宠爱孩子一样也是应该的。
又想到木头不愿意娶自己做老婆,还对自己挺好的,虽然她一直抱怨木头对自己不够呵护,实际上木头对她的照顾和关爱真的是没话说了。何况做他老婆未必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出来疯玩呢,心理顿时大为平衡。
竹筏的去势突然止住,原来是夜猫儿撑蒿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竹伐没得到通知,子蒙就没来得及止住,两个竹伐一头一尾撞到了一起,铃铛儿感觉到竹伐震了震,又感觉到席慕一身肌肉僵硬起来,发力稳住了晃动中的竹筏子。
大家都以为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夜猫儿黑暗中伸手向前面指了指,突然想起洞里太黑,也许大家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动作,连忙说道:“前面好象有亮光。”
子可、子蒙和金玉、银玉坐在后面的竹筏,因为被挡着了,前方的情形更不可能看到,子可也只是惊喜地低问:
“亮光!是不是看到出口了”
他大声喊的时候只是为了引起回音玩闹,认真的时候却知道要压低声音以便大家听得清楚。
谁知夜猫儿却应道:“似乎不是。”
容格的声音也在黑暗中轻轻响起:“我们走得慢,才一个多时辰,最多也就走了一半,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走通看见出口的。”
子蒙持着蒿,闻言惊讶低声问:“不是出口那是什么玩意别吓人啊。”
席慕和铃铛儿已经凝神注目向前望去,只见远处似乎有微弱闪烁的亮光,不知道是远还是近。铃铛儿有感觉到席慕的胸膛绷紧了,他在戒备!自己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前面的人不说话,后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说话,大家都在黑暗中沉寂着,觉得洞里更阴冷渗人了。
容格所说的,除了翻过大山之外的路,就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一条。
严格地说,这几乎不能算是路。包括容格自己,也没有走过这条所谓的路。这条路还是寨里的阿公提起的,只有老人们才知道,而老人们也是从更老的老人们嘴里知道的。
这条路,是从大山山腹里一直贯穿到山后的洞穴,老人们叫它鬼骨洞。
鬼骨洞的入口,埋在大山几乎被山藤掩盖起来的角落里,他们初时见到就已经觉得毛骨悚然,那时天还没黑,洞口也有丈宽,可站在洞外看进去,里面全然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洞口只有潺潺的流水向里淌着,外表看来,鬼骨洞是千百年来天然形成的山腹里的暗河。
鬼骨洞,鬼怪的埋骨之处。连阿公也说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古怪,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从鬼骨洞里穿山而过,并且活着回来了。但是比起翻大山那条路,可能面对的数不清的变数和可能要耗费的漫长时间而言,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走鬼骨洞。
测了一下水的深度,勉强可以载得起小的竹伐,当日下午趁着天还亮堂,他们就动手砍竹将竹筏子扎好了。
竹筏是利用竹海边缘的竹子现成砍下来用麻绳绑起来制成的,做了两个小的竹筏,分两拨人坐着。小的竹筏方便一些,水的浮力也容易接受。容格也没有进过鬼骨洞,向导也就算不上了,夜猫儿是乞丐,旁门左道都懂一些,应变也快一些,便承担起前面竹筏撑蒿的责任来,席慕当然也厉害,不过人家主要是靠动脑筋的,况且还要保护最小的铃铛儿,出力的活就不劳烦他了。
一对双胞胎兄弟在长江上跟着郭老汉学过撑蒿掌船,自然就负责起后面竹筏子的活儿来,他们两个轮流,倒比夜猫儿轻松很多。
于是,前面的竹筏上坐了容格、席慕和铃铛儿,夜猫儿掌蒿。前面虽然人少竹筏轻便,但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却是第一时间承受的。后面竹筏载的是双胞胎兄弟和三个姑娘,三个姑娘都冻得难受,相互抱着挤在一起取暖。
鬼骨洞外的水,摸起来温度还只是微凉,进了洞后,越往前走越觉得洞内冰寒渗人,又漆黑不见五指,即使是他们练过功夫强身键体的人,也被这自然的冰冷和让人感到心寒的黑暗冻着了,所有的衣物都穿在了身上,还要靠在一起才觉得好过一些。
容格是将近十九岁的大姑娘,也只是微微羞涩地轻挨在席慕身旁。席慕大冬天都是只着薄衣,对这样的寒冷他从小跟师父生活时就习以为常了,便把所有换洗衣物都给了容格让她穿上,自己抱着铃铛儿让她取暖。
走了这一段水流都很缓慢,大家也不敢心急,没有靠竹蒿使力让竹筏行进得更快,只是顺着水流向前,靠竹蒿定住竹筏避免意外。虽然这一段一直笼罩在极度黑暗中,只靠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缓慢前行,但是无论是流水还是大致的环境,除了冷一些,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现在突然听到夜猫儿说前面透着光亮,又不是出口的自然光线,大家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凝神戒备。
席慕想了想,低声对夜猫儿说:“探一下前后左右的水深。”
夜猫儿依言前后左右都试了试,还将竹蒿伸长到了极致往更前面探了探,说水深大概有大半身程度。大半身,至少站直了短期内淹不死人了。暂时死不了人的话,就闯一闯吧。席慕低声提醒大家稳住身形保持平衡以防紧急情况,嘱咐夜猫儿和子蒙撑蒿缓慢前进。
两个竹筏间以几尺长的麻绳松松地缚着连在一起,前面的筏子动了,麻绳一拉紧,后面的筏子也会跟着动,如果后面撑蒿的人不配合的话,前面的夜猫儿就会吃力极了。
两个小竹筏载着他们九人又开始前进,前面的光亮依然微弱隐约,还是遥不可及的样子。夜猫儿和子蒙都感觉到水似乎深了一些,连忙提醒大家要更加注意。席慕不放心,让容格也点了个火折子,后面子可他们也多点了一个。火折子是出门必须携带的,但是他们不知道路上还需要走多少时间,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不仅是火折子,连喝的水也非常珍贵,要特别节省着用。
前面他们也只是点了两个,以便撑蒿而已,现在又多点了两个,目视范围就大多了。只是周围,除了黑还是黑,只感觉到洞穴内的空间似乎比原先进来之处要宽敞许多,头顶上也没那么压抑。
夜猫儿不时地用竹蒿在周围试探,以免碰到暗河底下的石头,走走停停,又过了许久,前面的光亮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了。两个竹筏的速度也更加缓慢沉稳,众人也越来越警惕戒备。
原来这些光亮是从洞穴石壁上发出的,白里泛着蓝紫色的光,微微闪烁着。越行越近,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大,渐渐走到光亮之处时,顿时整个洞穴都亮堂堂的,不止是两边石壁,连洞顶也看到了。
夜猫儿和后面的子蒙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让大家的眼睛适应周围的亮光,也好好观察仔细眼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