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很和谐,白殇殇受到了很高的礼遇,徐老和徐夫人甚至提起了婚期。闲话到晚上九点,两对小的各自回家。庄墨被徐老叫去拿点时令瓜果,任明卿在门前等他,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眼前漆黑一片,是庄墨的手覆着他眼睛上。他的另一只手横在自己胸口,很亲密的姿势。
“猜猜我是谁”男人的声音低沉清雅。
庄墨好像很喜欢这种小游戏。他喜欢亲近自己,喜欢牵自己的手,喜欢跟自己说骚话。男人之间会有这么多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吗
任明卿良久没有出声,庄墨把他放开了。任明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怎么了”庄墨笑容不减,但有些惶恐。
任明卿垂下了眼睛,磨了磨自己的鞋子:“今天我看了白姐的文章。”
“哦她让你看的”
“嗯。”
“她问你的意见”
任明卿愣了一下:“没错。”
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那是篇,写的是两个男人谈恋爱。
庄墨提醒他:“如果有人让你看文,一律说很好看,多说些客套话,别去谈论她的缺点。”
“为什么”
“作家都是很骄傲的,认为自己写得最好。你是同行,不是编辑,你指出她的问题,她根本不会接受。即使她后来意识到你说的是对的,她也不会原谅你。说真话遭人记恨,吃力不讨好。”
任明卿有点恍惚。他本来想反驳说,别人叫他看文,请求他的意见,他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但一想到白殇殇离去时的表情,他就把话咽了下去。从他开始跟她讨论写作的核心意义hi开始,她就很不耐烦,也许庄墨是对的。
低沉清雅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她不听你的,对你没有伤害,反倒是阻碍她自己的发展。这也是个教训,以后长点心眼,不要对谁都掏心掏肺。不过你们都是自家人,她不会说因为这个事情就记恨你,开心一点,嗯”说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任明卿心想,庄墨总是那么好。每当他有什么情绪,遇到什么难题,庄墨都会及时出现在他身边,温柔地开导他。他说过自己是他的工作,但有人会一天24小时工作吗
他停下了脚步,扬起脸:“你是不是同性恋”
庄墨愣住了。
他花了三秒钟,控制住了僵硬的面部肌肉,把那个渐渐消失的笑容重新挂起来,避开了任明卿直率的目光:“为什么突然那么问”
任明卿重又垂下了头,胸膛起伏,仿佛在酝酿一颗重磅炸弹。此刻的寂静是战场上还未决出胜负时的寂静,紧张得令人窒息。
两个人继续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晚,小区里的商店都张罗着关门,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双胞胎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任明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看完白殇殇的那本书以后,心中一直隐隐不安,这种不安使得他在席间都没有办法和庄墨好好相处。他好像沉浸在那个剧情中走不出来了,庄墨替他拿筷子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着那个男二号当着男一号的面假装跟别人上床的情节,想到白殇殇那句“如果庄总在外面养了几个小的”,气得他把筷子都给打掉了。
庄墨很懵,他也很懵。他很快就向庄墨道歉了,庄墨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还偷偷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了。
“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庄墨一如既往的温柔。双目对视时,近到可以看到眼中的星星。
任明卿产生了新的困惑。
他凝视着庄墨英俊的侧脸,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给自己的合同很优渥,在一起的开销也从不计较;他们现在住在一栋红色砖头的美式别墅里,养了一条叫里约的草狗;家里都是书房,每一个书房都是他的;他在进屋宴上对所有人说他们是一对;静静曾提醒自己“防着他一点”、“他想泡你”,而白姐质问自己:“如果庄墨出轨,你会跟他分手吗”
任明卿一直都是怀疑的,庄墨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庄墨说过好多次,是因为他的才华。说得多了,任明卿即使再不自信,也不得不接受,毕竟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呢
现在他知道了,确实还有别的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在庄墨身上不一定成立,但是……你看,两个男人是能互相谈恋爱的。
任明卿看着庄墨和徐老谈笑风生,哄徐夫人开心,心中冒出个念头:这不就是个女婿吗
他吓得碗都掉了。
庄墨抓住了他的手腕,叫他不要乱动,让人拿个新的来。任明卿乖乖坐着,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庄墨的手指纤长有力,肤色比自己的要深一些,毫不犹豫,也不动摇,挣脱不开。
任明卿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他不是缓慢加速的,而是在一瞬间飙到了身体难以承受的地步。他感到晕眩,窒息,背上的每一个毛孔泵出热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怎么了”白殇殇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
庄墨转过身来,松开了他的手,一切都结束了。
“没事。”任明卿羞耻地低下头,不敢和白殇殇对视。她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后来的整个晚上,任明卿都心不在焉。他想得很多,却一片混乱。白殇殇的话在脑海中无数遍响起,起先是凌乱的,无序的,冗长的,最后汇聚成一句黄钟大吕:“你会跟他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