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要回鸭场。”甘砂说,“游征成了警匪两道的众矢之的,借助他的焦点位置可以纵览全局,也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借用的力量。”
在要事之前,刚才那点模模糊糊的疑团显得微不足道,也就瞬间烟消云散。
段华池和甘砂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白俊飞身上,他一副投降的架势,“好吧,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他清了下嗓子,“我自曝。”
段华池说:“你想清楚,任谁突然发现身边一直潜伏着两个 ‘异己’,发怒不必说,他还有可能把‘异己’当‘知己’么”他抬了抬手腕,“一旦失败,我左右手怕是要一起断了。”
白俊飞摇摇头,“我不是自曝身份,而是稍微透露一点边缘信息。你们――包括yoyo――都清楚我被劝退的原因,但这原因背后的原因,你们大概没探究过吧……”
甘砂是个急性子,紧要关头更忍不了他吞吞吐吐,还算客气地说:“你直说。”
回忆年少轻狂时,白俊飞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当时有个体校的女朋友,有天毫无预兆把我给甩了……”
甘砂冷笑,就连段华池也后知后觉露出中老年人围观小辈出糗特有的慈和。
“――我绝对不是口头占你便宜。”白俊飞辩解,“半真半假的故事比完全虚构的更有真实感,你说对吗就算他突击问起当年细节,我也可以马上对答如流。”
甘砂向段华池寻求意见,段华池看着松树干粗糙的书皮,指尖无意识刮了刮。
“这主意挺馊的。”
白俊飞:“……”
“你们和他接触最多,比我更了解他,用男女纠葛处理身份敏感问题,成功率有多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段华池说,“你们要先琢磨清楚,如果最坏的结果能在接受范围内,那就行动;否则,更换方案。”
“他昨晚既然能让我离开,说明自己也在动摇,最坏的结果……”甘砂掂量自己在游征心里重量,“……大概小命可保,信不信任就难说,不过还能争取吧。――那我又多一个前男友咯,多指教。”甘砂大方地朝白俊飞再次伸手,白俊飞没料到她那么干脆,手还没伸出,被她迫不及待捡起,敷衍握了下。“那就是,我俩第一次见面都不确定是当年对象,因为身份落差太大,于是一直没有交谈――”
“后面发现十年过去大概可以当个普通朋友了。”
甘砂触景伤情地想起前男友,分手做朋友大概是男人喜欢说的体面话,也是善意的谎言。她一直认为做朋友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才能保持心如止水。目前为止她做到了。
白俊飞继续说:“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流动的,如果他信任我,我信任你,那么大概率上,他也会信任你,只不过程度上可能有些差别。”
甘砂敛起心神,“好。”
段华池也无其他补充,照常提醒注意安全,让甘砂先走,自己和白俊飞稍后。白俊飞打探好口风后会安排甘砂“空降”鸭场。
甘砂走了几步,忽然驻足回首。段华池啊了声,甘砂目光掠过白俊飞之后收回来,说没事,转身走了。只是心里还在琢磨刚才猛地冒出的问题:那件枣红色polo衫可真……不太好看,是不是没有妻女在耳边唠叨就会比较不拘小节,审美观丧失,一心只扑在工作上。
摩托车声消失在灌木丛簇拥的黄泥路远处。
段华池转回头,问:“说吧,你怎么没向她挑明,你盯的不是游征”
白俊飞干笑,“嘿,她又没怀疑……”那边似乎不悦地蹙眉,他赶紧补充,“池叔,不是我恶意隐瞒,而是有些事得她自己去发现,或者,由游征去告诉她,而不是通过我这张嘴添油加醋……您能听懂吗”
段华池愣了一下,从树干上抠下一小块树皮,嫌碍事地弹掉,长长叹了一口气,像发现女儿早恋,却在考试关头打不得骂不得的无奈家长。
他拍拍白俊飞肩膀,最后两下使劲按了按,“小白,你帮我……也盯着点她,我怕她走弯路。你知道,我挺不支持女人上前线的,在养老单位乖乖当个小公主,每天喝茶等男朋友上下班接送不挺好的么,偏要――”
苍老的手忽然被炽热的手掌握住,紧紧的一下,他感受到的是年轻人特有的血气方刚。
白俊飞难得认真地说:“池叔,她挺有方寸也挺厉害的,没有几个男的敢欺负她,你放心吧。她不欺负别人都阿弥陀佛了。人各有志,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性别不是追求理想的枷锁,当年您不也这样么”
“呵,你们这些臭小子――”段华池和白俊飞同时松开手,“和臭丫头……”
白俊飞笑,“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