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拜见皇嫂――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衡一跨进御书房,下意识脱口而出“皇嫂”二字,却又突地想起楚琅的警告,硬生生将尾音拐了个弯儿,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太后娘娘”。
苏语怜暗自发笑,看来这齐王内心中对楚琅还是颇为忌惮的。这样想着,表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地攘怂一眼:“皇上正在读书,齐王此时来御书房,有何贵干呢”
楚衡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臣弟到底是皇上的三皇叔,自然是想同皇上多亲进亲近了。”说罢,自顾自地走到楚云廷身旁,探头去瞧他正在读的书,放轻了声音问道:“少傅所讲授的课,皇上每日能汲取几分”
小皇帝年幼,心里和面上都藏不住事儿,一听三皇叔问他功课之事,顿时便有些慌乱地朝少傅望了过去,不知如何回答。
不想尹少傅也正想知道这个问题,便微一点头道:“皇上如实相告即可。”
楚云廷一张小脸都憋的通红,片刻后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少傅……讲授的课,朕……朕只能听懂十之一二……”
尹致远愣了愣,万分震惊地望着小皇帝,内心中全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能听得懂十之一二他的教授竟如此失败吗
“没事的,皇上您年纪还小,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学。”楚衡十分耐心地哄了哄小皇帝,抬首,目光直射向年轻的少傅:“少傅,看来作为天子之师,您的讲授恐怕有些……”话并未说完,但意思已然很明显,作为天子之师,你是极为失败的。
苏语怜有点看不下去了,尹少傅的教学的确有不妥当之处,但那也轮不到齐王你来插手。正当她准备开口时,齐王的目光又转向了她:“太后娘娘,臣弟听闻太后娘娘有一位兄长,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开了一间私塾免费教授幼童,想必很有经验,不如……”
苏语怜在听到他提起苏墨时,脸色突地一变,连眼神都彻底冷了下来:“齐王谬赞,哀家的兄长不过是乡野间的教书先生罢了,何德何能,担任天子之师呢”
她身在前朝后宫,挣不脱便只能选择正面斗,但她绝不允许有人把主意打到她无辜的家人身上。
楚衡面色不变,连唇角的弧度都未落下半分:“臣弟不过随口一提,太后娘娘莫要动怒,容易伤了身子。”
苏语怜的语气依旧冷凝:“齐王若是无事,不如先退下罢。想必太皇太后更需要齐王的陪伴,皇上这里,自有本宫和少傅。”
她这话就是在明晃晃地赶人,楚衡倒也识趣,立刻接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弟这便告退。”
依次向御书房里的几位行礼告退,楚衡走向门口处,走到苏语怜身边时,脚步微顿,用极为低柔的仅仅她一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太后娘娘,臣弟始终是站在您这一边的。还请您,凡事三思而后行。”
苏语怜不为所动,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等到齐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笑意:“少傅,齐王口无遮拦,你莫要介意。”
尹致远今日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段时间,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皇上根本听不懂他所讲授的内容,他每日检查功课,皇上明明背得滚瓜烂熟,怎么会完全没有理解呢……
“少傅。”苏语怜又唤了他一声,见他回过神来才斟酌着用词道:“少傅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哀家旁听也受益匪浅。不过,皇上毕竟年纪还小,涉书尚浅,这些高深的内容恐怕确实有些不太适合……”
尹致远这才恍然大悟。他一直在用教授前太子的方法在教授皇上,却忘记了两人的年龄和基础所差甚远。他犯了为人师最大的错误。
“太后娘娘,微臣惭愧。”他撩了撩长袍下摆就要跪下去,“微臣不配为天子之师,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苏语怜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少傅快快请起!”
尹致远的身子瞬间便僵直了,不敢再做大的动作,只好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一时手足无措,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少傅不必过于自责,放眼整个大楚,除了尹太傅,还有谁比少傅更适合为天子之师呢”她的语气温和而坚定,神色诚恳真挚:“少傅既已知问题出在了何处,想必定能及时调整。哀家相信少傅,不会辜负哀家的期盼,将皇上教导成为一位杰出的帝王,为大楚百姓谋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