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这个词语在亚尔维斯心里打了个转,让他在望着走在前边的顾淮的身影的时候,一时间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远远跟随着。
应该不会失控应该这个词本身就存在不确定性,因为明白这一点,亚尔维斯对卡帕莉娅的话并不是毫无反应。
但亚尔维斯之前又已经答应了顾淮,他会一直保护对方。
接受了观察虫族的变化这个日常任务的沈牧和哈默两人此时也到了诺姆星,他们被允许自由活动,于是他们两人此时刚好就看着亚尔维斯在远远跟随注视顾淮的背影。
这样的跟随注视就像是受到什么强烈吸引想要靠近,却又因为顾虑着什么事情而保持距离。
当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亚尔维斯步伐一顿,用余光冷漠地瞥看了两人一眼才继续前行。
被这充满压迫感的冰冷视线扫过的两人都身体一僵,沈牧和哈默很清楚,这是对方还记着他们之前做的事,路过就顺便警告他们一下。
顾淮带着一群塔克虫族出门,二十多只一起出现的塔克虫族对诺姆星的居民来说,已经是不小的画面冲击。
星际所有种族的人都知道,塔克虫族是虫族里最凶悍残暴的族群,尤其低阶的塔克虫族很容易被激怒,因此刚一看见的时候,居住在诺姆星中心城市的尔特人们第一反应还是有些害怕。
但远远观察了一会,诺姆星的居民发现,这些塔克虫族并不会随便攻击,它们一路过去都没有伤害任何东西。虽然比较缺乏智慧,但确实拥有着正常的理性。
顾淮这次出门没坐在塔克虫族的肩上,他被身边的塔克虫族们围在中间,而当他带着这些塔克虫族走到靠近中心庭院的街道的时候,一个尔特人向他们小跑了过来。
这名尔特人是个大概只有两三岁大的小女孩,成年的尔特人都只有顾淮的一半身高,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一双小短腿跑得极其费劲。
“谢谢大虫虫。”年幼的尔特人奶声奶气地说着,然后蹲下身体,把一个小小的花圈挂在了一只塔克虫族垂放下来锋利前臂上。
虫族是救了他们星球的恩人,因为虫族的救援,他们的星球才没有被星盗侵占抢掠。家长是这么对小女孩说的,但这名家长也没有想到自己家里的孩子会在听完他的话以后做出这个行动。
看见这名年幼的尔特人接近了身躯庞大的塔克虫族,不远处的其他大人此时都不禁有点紧张地提起心,但接下来的画面让他们愣住了。
前臂被挂上这个小花圈的塔克虫族歪了歪头颅,猩红眼睛盯了盯眼前极幼小的身影,从喉咙里发出一点低低嘶声。
这是一只幼崽,这只塔克虫族是这么判断的。
这些塔克虫族虽然只会宠爱它们看护的幼崽,但对其他幼崽,态度至少也还是比对大人要温和一点点的。
塔克虫族似乎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残暴,看见这一幕场景的尔特人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想法。
顾淮是以中心庭院为目标前行,这座城市的中心庭院是占地面积相当宽阔的温室花园,许多巨型树种经过设计成为了花园里的高耸建筑,品种繁多的美丽花卉盛开着,建筑上还倾泻着一道道人工制造的瀑布。
这座中心庭院能算是诺姆星的一大景点,顾淮进入到庭院内环,果然看见有一片区域的花被摘秃了。
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秃”,整个树枝都光秃秃的,一朵花都看不见了。
顾淮看着这些光秃秃的树枝,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点想笑。
明明他现在应该是要有点间接的负罪感的,毕竟如果不是他说要一模一样的花,这几棵树就不会这么惨了。
因为知道顾淮去到了什么地方,原本只是远远跟随的亚尔维斯不易察觉地抿起嘴角,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顾淮面前。
而当他到了顾淮面前看见顾淮望着这些光秃秃的树很明显笑了一下的时候,亚尔维斯身后的银灰色尾巴不由得用力甩动了下。
注意到那条银灰色尾巴的甩动,顾淮很快把嘴角弧度压下来,然后说“并不是在笑你。”
以为亚尔维斯的尾巴会有这样甩动是因为不高兴,顾淮迅速解释了。
听见这句话语的亚尔维斯没说话,他的尾巴之所以忽然这样动一下,是因为他看见顾淮的笑容,然后尾巴就不受控制地动了。
顾淮在这时记起来一件事情,之前图瑟星下雪的时候,他给亚尔维斯送了一片雪花,结果没想到亚尔维斯的反应很认真,于是他承诺以后去别的星球的时候,会送对方一朵不会融化的花。
庭院内环的花有一小片区域是可供摘取的,顾淮走过去一看,发现那片区域的话都是埃莉诺花。
想了想亚尔维斯反正也不在意花的寓意,顾淮很干脆就摘了一朵,然后拉起亚尔维斯的手,把这朵花直接放到对方手里“之前答应送你的,不会融化的花。”
手心里的花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亚尔维斯迟迟没做出收拢手指的动作,他垂了垂眸,片刻后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刚才选择我”
他的保护,本身就存在着一份危险,其他三名军团长每一个都是比他更好的选择。
顾淮对上亚尔维斯那双冷冽得让他人不敢直视,但实际非常漂亮的浅金色眼睛,他看着这双眼睛说“因为希望你有更多时间能看见这个世界,在我旁边能让你觉得安静的话,你就多待在我身边好了。”
“”亚尔维斯沉默不语。
“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抱歉没能早点出现。”虽然当对方的安定剂并不是自己的义务,顾淮还是觉得,如果他能更早出现一些,那亚尔维斯也不用辛苦忍受这么久的痛苦。
听到这里,亚尔维斯终于缓慢地把自己放着一朵花的手轻轻收拢起来,为了不伤害这朵脆弱的花,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力度。
在以前忍耐着内心肆虐的破坏和烦躁感所带来的痛苦的时候,亚尔维斯许多时候其实都觉得,就算有一天他的理性彻底丢失了也无所谓。
他有时候甚至是放任自己失控的,当理性消失的时候,他不会再清楚地感受那些烦躁和痛苦。
正常人会不想让自己变成疯子,竭力维持理智,但亚尔维斯却不觉得陷入疯狂有什么不好。
那为什么还要将眼睛蒙住继续忍耐,亚尔维斯望着眼前青年温柔的黑色眼眸,他忽然找到了答案。
他应该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人的出现,才会一直忍耐了这么久。
而在终于等到以后,他再也不能放任自己的失控,因为他从这一刻开始,必须要永远保护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