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孟淮竹霍的站起身, 朝宁娆扑过来。
宁娆慌忙蹿到了一边,堪堪躲开她攻袭至衣襟的手,推开她的胳膊, 绕着穹顶大柱连连后退。
“是你先来骂我你凭什么说我是灾星巫祝的预言说得御出双姝, 国宗覆灭, 没准那灾星是你呢。若父母只生了我一个, 没准儿现在我还安安稳稳地在云梁当我的小公主呢, 会有今天这些破事”
宁娆近来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 脑力也渐长, 在如此危急的情景下说出的话还能如此有理有据, 道理缜密,竟让孟淮竹一时找不出反驳之词。
既然反驳不了, 那就用拳头来解决。
孟淮竹酝足了力气, 裹挟着冬日里凛冽寒气, 一掌朝宁娆的肩胛骨劈去,宁娆旋身躲开, 趁着她扑空了防备不足,积蓄起招式朝孟淮竹的面门攻去。
被对方甚是灵敏地躲开,一个大开大合的飞旋腿开始攻宁娆的下盘。
门外江璃听到了打斗声,生怕宁娆吃亏,忙要踹开门进来,被江偃拦住。
“让她们打, 若是阿娆占了上风, 就让她教训一顿孟淮竹。若是孟淮竹占了上风, 咱们再进去也不迟。”
话音刚落,里面传出了一声惨叫。
“啊景桓,景怡,救命啊”
是宁娆
两人立马破门而入。
正见孟淮竹压弯了宁娆的腿肘,将她的手腕反扭至身后箍住,腾出一只手要拍她巴掌。
江璃只觉怒火冲顶,飞身上前,扑头盖脸地朝孟淮竹袭去,先从她手里把宁娆夺回来,拽到自己身后,招式携起的劲风吹得衣袂飘飘,如一阵飞旋,掌风既强且韧的朝孟淮竹拍去。
孟淮竹也不是省油的,她早有防备,歪身躲开气势汹汹的掌刀,顺着这股劲儿避开江璃攻击顺手的正面,绕到他身侧,攻击他空虚的侧盘。
江璃分神把宁娆推到了江偃的身边,开始半退半躲孟淮竹的进攻。
孟淮竹的身法灵动飘逸,在这狭小的雅间之内,似乎更能游刃有余。
而江璃的风格则偏向沉稳端正,一步一步,哪怕是退也退得颇具章法,似乎暂时落了下风。
宁娆在一边看得着急,挽袖子想上去帮江璃,被江偃一把拽了回来。
他目光紧凝着面前两人,心不在焉道“你别添乱了,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准上的。”
宁娆虽有不服,但想起刚才自己被孟淮竹老鹰捉小鸡似得提溜起来,只有忿忿然地缩回来。
寥寥数语之间,面前的战局发生了变化。
江璃连招数度后退,看似落了下乘,实则是在观察孟淮竹的招式,这些招式虽被她使得变幻莫测,可隐隐的,江璃觉出些熟悉。
他退到最后一步,压住后盘,截住孟淮竹的攻势,反守为攻。
这变幻莫测、灵动飘逸的身法在江璃的面前,似乎一下变成了一架抽丝的笼子,四处都是破绽。
孟淮竹在江璃看似绵韧沉稳但实则无懈可击的进攻下渐渐显出颓势,慌乱之下更是错漏百出,一晃神,被江璃反压住胳膊,扣到了墙壁上。
这下成了砧板上的肉,彻底动弹不得了。
江偃在一边看着,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若是当着宁娆的面儿,皇兄输给了孟淮竹,那这面子可哪儿找去
这样想着,却又担心孟淮竹会吃亏,忙奔上去,赔笑“皇兄息怒,息怒。”
江璃低头,手劲儿稍松,让孟淮竹紧贴在墙上的脸可以向后抻了抻,方便说话。
“影山。”孟淮竹的后肩骨上仍横着江璃那铁铸一般坚实的胳膊,不得自由,但仍挣扎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江璃脸色稍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低睨着孟淮竹的后脑勺,淡然道“向阿娆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说得哪里有错”孟淮竹挣了挣,没挣开江璃的挟制,不服气地说。
“叫自己的妹妹作灾星,还说自己没有错”
孟淮竹咬了咬牙,道“就是因为她。当初姑姑听信了巫祝会有孟氏王女为后的预言,才力排众议跋涉千里来了长安。可当初巫祝卜算出这预言的时候,正是我们姐妹出生的时候,姑姑钻营一生也没能当上皇后,到今天来看,这预言说的是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若当初没有这预言,姑姑就不会来长安,大魏和云梁之间也不会开战,云梁不会被灭国,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酣畅淋漓地吐出了心中积怨之言,说得江偃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神色凄怆,郁郁地低下了头。
江璃不禁沉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孟淮竹艰难地在压制下向后瞟视线,还想再说,被宁娆迅速打断。
“你就是胡说”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江璃的脸色,指着孟淮竹道“就算这是我的命,那我是什么命自有我自己来承担,关了旁人何事还是他们一个个利欲熏心,权欲熏心,贪婪至极,才会借着别人的命来为自己谋利。”
她说完,脑筋一灵,忙去看江偃,他果然愈加伤惘,神色暗郁。
“景景怡,我我说孟淮竹呢,你你别多心。”一慌,连安慰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江偃默然抬头,唇角微牵了牵,勾起一个勉强又难看的弧度,朝宁娆轻轻摇了摇头。
江璃全看在眼里,心中既为孟淮竹刚才的话而烦躁,又心疼江偃,一时郁结难纾,转而怒目瞪视孟淮竹,把气全撒她身上。
扯下窗幔扭成绳,把她的手腕反绑在在身后,甩给江偃。
冷声道“朕当太子监国时就曾下过诏令,非奴籍的云梁人不得居留长安及洛阳,你既然在大魏的疆土之上,就得遵守大魏律法。”
说罢,冲江偃道“亲眼盯着她离开长安你再回来,还有”他目光凝神,极为严肃“遮住她的脸,不能让别人看见。”
江偃点头“皇兄放心。”
被绑住了的孟淮竹开始扑腾,挣扎着道“等等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在长安徘徊了数月,银子都花光了。”
说这话时,却是冲着宁娆。
敢情这嚣张兮兮的云梁公主还怪穷的。
宁娆一边腹诽,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荷包
唉,自从当了皇后,好像就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了。
她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眼前身影一晃,江璃直接拽着她往外走,临出门时,听里面传出来江偃的声音。
“你缺钱跟我说不就是了,我给你啊”
江璃和宁娆走出了这如同枯井般毫无人烟的酒肆,在街上徘徊游移的几个人迅速围上来,江璃道“给楚王留一辆马车。”
为首的躬身应是,又一阵风儿似得四散开。
宁娆这才能静下心,仔细观察这条街衢的防制。
看似宁静,但在重要枢点都布置了人,连隐秘拐角处亦有人影憧憧,潦草一算,这条街至少埋伏了千余人。
难怪陈宣若自己不来,让她来,若是陈宣若悄悄地来了,恐怕连街口都进不来。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可是到了如今,他来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腰间一紧,江璃从身后环住她,温声问“你为什么叹气”
宁娆抿了抿,半仰了头看他“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还让大黄门等我。”
江璃温煦的神情稍暗,有阴影在眼底沉落,缓慢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不是他,可惜,世人皆谓我多疑,却不知,我反畏世人多不可信。”
车轮辘辘,马车正停到他们跟前。
江璃将宁娆扶上马车,自己随后跟上。
一路寡言,等回了太极宫,已是迟暮时分,日影西沉,暗云铺开。
江璃总是低沉的,郁郁寡欢,道“你先回昭阳殿吧,我还有些奏疏要看。”
宁娆安静地哦了一声,道“我也有账本要看。”说罢,转身要走,迈开了的腿又缩回来,她有些无奈地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江璃的手紧紧箍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