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皇子斗的天翻地覆,大皇子早早出局,被流放出京,只剩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忠顺亲王,争夺大位。
“太上皇虽然最宠爱贵太妃所出的四皇子,但二皇子母族势大,且在朝中素有贤名,支持者众多,太上皇一时不能决断。
“僵持了大半年,二皇子打马球的时候忽然坠马而亡,太后一族一口咬定是四皇子所为……为免朝中动乱,太上皇索性立了三皇子为帝。
“而后没多久,太上皇就后悔了,一是退位之后,他的头疼病竟不药而愈,又开始想念权力的味道,二是他新立的皇帝太不听话,凡事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根本不给他这个太上皇面子。
“太上皇有心给他个教训,甚至直接废了他,立忠顺亲王为帝,于是开始扯皇上后腿。”
贾玩点头,扯后腿的事,他在扬州那会儿就见过了,还亲眼看着他们透过林如海以及盐商们隔空过招。
周凯继续道“太上皇身份在那里,且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他的人,皇上只能拉拢妻族,以及之前二皇子留下的势力,勉强和太上皇抗衡。所以之前朝中的局势,一直是三分天下。”
贾玩讶然道“你是说……之前?”
周凯点头,道“太上皇昨儿晚上决定,搬去温泉宫长住了。”
贾玩轻呼一声“因为忠顺亲王?”
昨天下午才找到张涵的尸体,晚上太上皇就决定搬去温泉宫,里面没什么关联才怪。
周凯喝了口水,道“忠顺亲王的事,算是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年,太上皇年纪越来越大,对朝局的掌控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此消彼长之下,被蚕食殆尽是迟早的事。
“这次忠顺亲王出事,皇上的强硬令他心惊,忠顺亲王的愚蠢也让他心灰意冷,可能是终于想通了吧。”
“太上皇远离朝政,九门提督这个位置,皇上肯定会换上自己的人,所以这次搜查刺客,算是卫宏盛最后一搏的机会……可惜他努力错了方向,竟然怀疑到你的身上。
“他也不想想,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皇后的人,怎么会跑去刺杀皇长子?”
贾玩道“你是说,刺杀皇长子的,是皇后的人?”
周凯冷哼一声,撇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仗着姑母是太后,皇上登基靠的又是她母族,嚣张的不可一世……一开始的时候,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赵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嫡母。当初她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治死了赵轶的生母,后来皇上登基,提出太子人选,太上皇的人当然不会支持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便故意抬出赵轶和他们打擂台。
“没多久赵轶就出了意外,半年多才救回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皇上大怒,甚至声称要废后,可当时皇上才刚刚登基,连帝位都不稳,最后不得不忍了,不过皇后也算是受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开始在皇上面前做小伏低,讨他欢心。
“不过这都是表面现象,如今一看太上皇隐退,不再需要制衡,赵轶的腿又要好了,马上又原形毕露了。”
贾玩道“刺客不是还没找到吗?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皇后的人?或许是别人陷害也不一定?”
周凯道“刺客是没找到,但有人已经招了。
“赵轶身边的贴身丫头香儿就是皇后的人,赵轶这次难得聪明了一回,使了个诈,刑部来要人的时候,交了另外一个内鬼丫头过去,那个叫香儿的丫头,则悄悄交给了刘总管。
“一动刑就招了,她跟在赵轶身边十几年,做过的事儿真不少,不说别的,那刺客就是她放进去的。”
贾玩低头喝茶别说,他还真是香儿放进去的。
赵轶这招移花接木,高啊!
“至于送去刑部那个,人还没开始审就死了……不然你以为刚才赵轶为什么帮我们说话?他这是故意和刑部尚书过不去呢!”
周凯今天在刀口上走了一着,心情激荡,又对贾玩心存感激,才将以往憋死都不会往外说的话,抖落个干净,就怕贾玩认不清朝上的形势,吃了闷亏。
这会儿“闲话”说完,周凯的注意力又回到玩上,道“京城最大的几个楼子的花车都过去了,剩下的没什么意思,咱们下去转转怎么样?”
贾玩自无不可。
街上别的没有,就是灯多人多,贾玩上辈子还真没赶过这种热闹,江南那边的风气也与京城不同。
他顺着人流边走边看,时不时花钱买点小玩意儿,等回过神来,身边哪还有周凯的影子?
大男人又不会走丢,贾玩也懒得去找,啃着糖葫芦继续看热闹,没多久就被一盏走马灯吸引了目光。
那灯做的并不如何出奇,灯分两层,内层绘了流云朝霞,外层是姿态各异的飞天仙子。或散花,或吹箫,或奏琴,或玩闹,随着灯中热力上涌,仙子们在流云中嬉戏游弋,彩裙翩跹,好不逍遥。
看了这么久,这盏灯无疑是贾玩最中意的一个,可惜想要弄到手,得做一首能让主人家满意的应景诗词才行。
贾玩哪有这个诗才,前世的诗词倒是很背过几首,什么“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就足以吊打一切,只是却不愿拿出来换灯,不是因为道德上的问题,只是想将某些东西,默默珍藏在心底。
他自个儿没有赢灯的本事,便只能眼巴巴看着主人家将它取下来递给旁人。
贾玩有些遗憾的转身离开,才走没几步,就看见那群飞天美人被递到了身前。
贾玩愣了下,伸手去接,笑道“多谢殿下。”
那人却不放手,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知道是我?”
贾玩看向带着半截面具的高大男人,随口道“我认得你的手。”
然后就看见男人露在外面的下巴、耳朵、脖子骤然变得通红。
贾玩见他还不放手,只好自己松了,道“舍不得啊?”
赵轶哑声道“喜欢吗?”
贾玩狐疑的看向他,道“我要是说喜欢,你是不是就会把它收回去,然后说‘偏不给你’?”
赵轶正色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收回来重新再找……这是我第一次送人礼物,要慎重。”
贾玩道“殿下白天不还送了我几车药吗?”
赵轶摇头“那不一样。”
贾玩“哦”了一声,再度伸手去接花灯,这次赵轶手缩的很快,和他并肩向前走。
贾玩道“你这时候溜出来逛街好吗?”
一不小心,几年心血便付之东流。
赵轶道“自从我五年前‘梦中杀人’,就没人敢夜里闯我房间了,更何况……”
贾玩见他没继续说下去,诧异的侧头看向他,赵轶低声道“不想说那些不好的事,我们看灯。”
于是看灯。
赵轶不是多话的人,贾玩也不太会找话题,两个人就这么结伴逛着,竟也不觉得无聊。
月上中天,街上人渐渐少了,贾玩停下脚步,赵轶没注意超出去两步,又转身来看他。
贾玩道“天晚了。”
赵轶迟迟才“哦”了一声。
贾玩道“该回去睡觉了。”
赵轶道“我睡不着。”
贾玩道“殿下应该说‘再会’。”
告别的礼貌用语里,可没有“我睡不着”这句。
赵轶又道“我睡不着。”
贾玩叹了口气,道“所以呢?”
“我……”
“想都别想!”
赵轶抿着嘴,好一阵才道“八年前,自从下了船我就开始失眠,原本大约跟择床一样,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可那个时候,被人在安神香里下了药……”
他顿了顿,道“就那样一直用了八年,药一断,就再也睡不着了。”
贾玩道“你变成这样,是因为失眠?”
赵轶点头。
“太医也没办法?”
赵轶点头。
“好吧,我来想办法,”贾玩揉揉额头,重复道“我来想办法。”
看在那几车药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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