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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古龙的新娘·下

对于伊洛娜而言, 东大陆的神明们, 连名字都有些陌生。

教廷在诺恩帝国的影响是有限的,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消耗于寻找魔法师和龙裔这方面毕竟这个国家过去向龙族们献上了信仰, 有许多家族都传承着龙血, 随着他们的繁衍开枝,这些血脉越发难以追溯, 然而却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圣职者们没有太多时间向诺恩人普及东大陆的相关知识,因此黑暗神和她的追随者们,在诺恩帝国的公民心里,都是特别遥远而且模糊的存在。

因此,她并没有认真去思考那个向咒术之神祈祷以取得回应的选项, 也无法想象加入东大陆的军队是怎样的场景

“我连剑都不会用。”

伊洛娜很诚实地说。

“哦,真巧,我也不怎么擅长那个。”

出乎意料的是,银发少年风轻云淡地回答, 平静得让听者不敢质疑他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别人。

在一片死寂的城镇广场上,大风将雪幕吹得支离破碎, 流光的冰晶折射着惨白的月辉,伊洛娜凝视着那些冻结在寒冰中的人们, 透过冰层依稀能望见他们的脸庞,眼中的恐惧和绝望都如此清晰,一如不久前的快意和嫌恶。

他们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 冰雕上甚至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那么”

她有些茫然地说道, 低头望着恢复如初的双手, 她依然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力量将他们冻结,“这些人怎么办”

“嗯”

银发少年随意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在空中流荡开来,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涌动,所过之处,一座一座寒冰凝结的雕像轰然溃散,连带着其中的血肉之躯,也一同化作满地碎裂的冰碴,稀里哗啦地滚过冻结的土地。

然后,冰元素的身影欢笑着旋转而起,所有的冰雪都消弭于无形。

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

“死亡可以是结束,也可以是开端。”

少年慢悠悠地说着,夺走几十个人的生命,对他而言仿佛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举起手中一颗淡金色的锡石,火彩黯淡的宝石两侧垂下细细的链子。

银发少年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东西很不满意,随手捏碎了丢到一边,“这些人的故事结束了,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小姑娘,很高兴见到你。”

那个项链

不久前还挂在某个人的脖子上,伊洛娜不太确定地想着,那人是围观者中的一个,现在已经死得无影无踪了。

“等等。”

她做出了另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

“我知道希维尔家族藏金密室的位置。”

那人回过头来盯着她,霜蓝的虹膜光彩流离,漆黑的竖瞳微微缩张,“”

后者有些失神地望着对方的眼睛,那真是十分美丽的存在啊,胜过她所见所触碰到的最名贵的蓝宝石,“我想跟着您。”

“哦,那你可能会死。”

“你会杀死我吗”

“只要你没有做一些让我讨厌的事,”他停顿了一下,“我还有很多仇人,他们不会在意你和我什么关系。”

“我不在乎那个,”伊洛娜认真地问道,“所以,有什么事是您不喜欢的”

金发少女一脸凝重地看过来,仿佛就差掏出纸笔进行记录了。

“你会知道的。”

年轻的龙族这么回答着,因为他一时也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至于别碰我的金币之类的,他不觉得对方能有这种机会。

“好吧,”女孩轻快地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少年纠结地看着她,他其实很少向人类介绍自己,而且偶尔不得不那么做的时候,也不是为了交朋友,或者结识某个会暂时相处一段时间的人,“你可以叫我冕下”

伊洛娜点了点头,接着不太确定地问“这是你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他头疼地说,“用你们的语言来说,我叫霜风之歌。”

金发姑娘继续点头,然后再次发问“假如换一种语言,您就有另一个名字吗”

“含义是相同的,”霜风之歌很好脾气地解释,“但假如用我的母语来说,发音和这个有所区别,我一出生就知道我被赋予了这样的名字,以及我还有另一个自己选择的称呼,只是你现在很难将它正确地读出来,所以那还不如不被使用。”

然后,伊洛娜才正式开始摆脱曾经噩梦般的生活。

她埋葬了自己的过去,丢掉了姓氏,远离了故乡,像是挣脱牢笼的飞鸟,哪怕是在这遍地阴影的世界,也能够无忧无虑地翱翔。

霜风之歌并没有什么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西大陆,偶尔也会去塔文帝国,他在那里似乎有几个朋友,不过伊洛娜猜测他可能是在躲避所谓的仇人

她对龙族的了解太少了,甚至没听说过古龙们的名字。

“这真好吃,谢谢你。”

在塔文帝国的一家高级酒馆里,空气中荡漾着醇酒的香气,金红的烛光在窗边摇曳,银发少年以手托腮看了过来,“为什么要谢我这都是你自己花的钱。”

在婚礼之后,他们洗劫了希维尔家族的金库,那些人恐怕要来一次大清查才会发现失窃,不过那可能就是几年以后的事了,霜风之歌不愿碰那些脏污的金币,但是伊洛娜依然美滋滋地将它们收了起来。

“不。”

金发少女将那碗奶酪芦笋浓汤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扯过另一道主菜,雪白的瓷盘边缘镶着交错的金丝,翠绿的菜叶和鲜红的番茄相映生辉,她小心翼翼地举着叉子,碰到洒着黑胡椒和迷迭香的金黄油亮的小羊排。

她尝了一小口,然后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湖蓝色的大眼眸闪闪发亮,烛光在瞳孔深处与笑意一同雀跃,“如果没有您在的话,我根本没有勇气走进这样的地方,你看那些人”

伊洛娜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那些风度翩翩、衣着华贵的客人们,几位美丽的小姐和夫人举着刺绣精美的折扇,她们妆容艳丽,眼影漾开彩晕,唇畔上染着花汁,耳边的明珠光华流荡,发间的羽毛纱网摇曳低垂,举手投足间矜持庄重,魔法师的徽记隐藏在华服之下。

那些人对眼前的食物毫无心动,偶尔才会施舍般尝一小口,然后优雅地放下刀叉,继续与自己的朋友或亲人交谈,金属与陶瓷碰撞时都寂寂无声。

“我和她们一点都不一样。”

伊洛娜小声说道,然后尴尬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盘碗碟,每一个都空空如也,连配菜都没剩下,她甚至还用勺子刮掉了那些酱料

“你们当然不一样,”霜风之歌奇怪地看着几乎要无地自容的小姑娘,“你能在一天里学会她们用一年才能掌握的魔法说实话,一年对这些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毕竟塔文帝国的贵族们极其注重血统,他们在婚配时优先考量的就是这一点,魔法师们的天赋很大程度受到遗传的影响,因此,为了得到天赋优异的后代,甚至还有大贵族与平民缔结婚约的事发生。

“真的吗我的父母恐怕连魔法这个词都不知道怎么拼。”

伊洛娜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去看那些几乎干干净净的盘子了,但她依然很失落,“据说我出生一个雪夜,冰雹砸碎了窗户,风很大,房间里满地都是积雪,那时候我母亲躺在床上,很艰难地把我生下来,她的腿和腰被冻坏了,她很讨厌我,有次我们吵架了,她把我关在外面,我在花园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却没有生病,从那以后,我几乎再没有穿过一件暖和的外套或者吃饱过一顿她说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死了,后来又活了过来,是因为我夺走了一部分她的生命。”

“这就是愚昧的大陆种族,你应该是在冰元素潮暴动时期出生,它们改变了你的身体构造,”银发少年冷笑一声,“大多数人会死亡,也有很少的人能承受这种改变,这是一种巧合,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奇迹,至于你的家人他们当然无法理解。”

“那你呢”

伊洛娜小声问“你的家人爱你吗那是什么感觉”

“我的父母都很有能力和魅力,所以他们各自有很多情人,我小时候,他们的宫殿里总是很乱,而且我不能忍受那些财宝只能看不能摸,你知道吧,那真的很糟糕,所以我来到了大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什么神奇的回忆里,“在他们陨落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些记忆,这指引我隐藏自己,躲避仇人。”

少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话的含义,“譬如说你要到处奔走居无定所”

“不仅是这样,你所见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年轻的龙族微微歪过头,俊秀的侧脸忧郁又迷茫,眉宇间的愁绪挥之不散,就像他心中的仇恨和阴霾,“我掩盖了自己的真身,封锁了自己的力量,只为等待完全期的来临,那就是他们的死期,只要在那之前我还没有被他们干掉的话。”

“需要多久呢”

“十年,一百年,或者一千年,都有可能。”

“那么他们提前发现了你,该怎么办呢”少女忧心忡忡地说道,她不安地咬着嘴唇,“你说我会变得很强,我可以保护你吗”

霜风之歌在大陆上流浪了千年之久,在这期间他见惯了人性的险恶和丑陋,再遇到什么糟糕透顶的事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当然,他也结识过许多善良的好人,可是从没有谁

“你本该有你自己的人生,小姑娘,为什么总要想着去为别人付出呢”

“也许是因为,我总在为那些憎恨我、瞧不起我、或者不在意我的人付出,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我简直快要哭了。”

霜风之歌“”

他们在塔文帝国住了下来。

在碧水群岛的某个繁荣富饶的岛屿上,清澈的蓝色泻湖倒映着蔚然天穹,阳光在棉絮般的云朵里悱恻徘徊,雪白的大理石被刷上湖蓝的彩漆,蓝白相间的楼阁和房屋如同海与天空的颜色,两人住在城外郊区的水畔,葱茏的雨林在夏季泛滥着某种病态般的阴潮,伊洛娜趴在窗边的桌子上打着哈欠阅读那些晦涩冗长的书籍。

她轻轻翻过最后一页龙族与原大陆的历史典籍,夕阳的霞光横斜洒落在房间里,伊洛娜抬起头,银发少年端着盘子倚在门框上望着她,黄昏的光辉在他的睫毛上潋滟跃动,又在霜蓝的虹膜上划过,宛如冰面碎裂湖水漾起粼粼波光。

“我才知道您是这么伟大的人物”

金发少女震惊地站起身来,然后高兴地扑了过去,“您这样的神祇居然愿意教我魔法”

霜风之歌无奈地低下头,对方并不算矮,只比他差了几寸,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就埋在自己颈间,他一手举高了那个盘子,另一手去揉她的发顶,像是抚慰某种不安的小动物,“你感动的时间太晚了,尝尝这个。”

他居然还为自己做饭

伊洛娜切开色泽金黄、淋着番茄酱和柠檬汁的烤鱼,几乎要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那位本该活在传说中的神祇,又推过来一碗用蛤蜊蟹肉和白酒熬出来的浓汤,细碎的罗勒和百里香飘在上面,胡椒粉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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