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恒沙费劲地挪了挪,调整了一下站姿,勉强能呼吸了,可偏偏的,身边不知是谁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密闭空间里能让人不如不呼吸的体味儿,涂恒沙已经习惯了,只略略屏了屏呼吸,便不再有其它反应。
然而,却有一只手掌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脸就被按在了一个胸膛上,顿时,难闻的气味没有了,呼吸里满满的,只有青草的味儿,干净清冽。
大庭广众的,她的脸不由自主就泛了红。
她“捶死挣扎”地动了动,这人贴人的,完全没法移动。
她只能认命地扭了扭头,侧脸贴在他胸口,让鼻子可以不被压扁。
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地铁微微摇晃着前行,她靠在他身上,紧紧的,和从前任何一次乘地铁被挤成人肉馅饼儿不同,没有不适,更没有厌恶。
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与他似乎生而便是亲密的,即便她嘴上说着讨厌粟老师,但她的鼻子、她的皮肤、她的神经、她的身体,她所有的感官却都出卖了她。
她真的不讨厌和他这样的接触。
在金县的医院、在此刻拥挤的地铁,他们自然而然地贴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这般熟悉而亲密了。
有的人,一眼,便是一辈子。
这句话,她是有些相信的。
至少,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小许同学,哪怕从不再重逢,哪怕余生亦无相见,她都会记得,在她还是个五岁稚童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用一颗棒棒糖温暖了她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没有他,就不会再有涂恒沙这个人了……
渐渐的,便有温润湿了眼眶。
小许,小许,我到底该不该重新遇上你?至少有十九年,我没有掉过一滴泪了,自从与你重逢,我快变成水做的人儿了……
她习惯了做一棵疾风中的劲草,哪怕摇摇欲折,也牢牢抓住土壤,用力生长,永不放弃。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用手臂圈出一弯避风港,让她这棵小野草也可以站稳脚跟,不再摇晃。
地铁缓缓减速,停下,她没有因惯性往前倾,因为他一直支撑着她的重量。
没有人下车,却又有新的一拨人挤进来。
地铁这个神奇的存在,就是明明看着已经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可下一站只要有人挤,还总是有人能挤进来。
因为新进来的这波人,他们挪了挪地方,可只要一挪,必定有人得寸进尺,就像堤坝开了个口子,人潮泄洪般地往这边挤。
他一只手护着她,另一只手还打着石膏呢!
她顿时就火了,老母鸡似的双臂一撑,护着他受伤的手臂,“别挤了行吗?下一班行吗?这儿有人受伤呢!你!就你!你还挤!别再过来了!”
她拱着背,弯着腰,生生在人群中为他隔离出一个相对松泛的空间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从小到大那些生病的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裹紧被子还冷得发抖的画面……
“傻!我没事的!”他低语,声音莫名有些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