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展飞赶到校急诊室时, 已是凌晨四点半。
他本来还在做梦, 正梦见自己在明年的某一天经过三轮“比拼”成功过了招飞。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梦见去报道, 就被顾群山一个电话打醒,
那边说宿舍楼下出了事儿, 李定西和盛夜行正在学校急诊室那边处理伤口。
路见星他们宿舍在五楼, 展飞住六楼, 一路从六楼往下跑时, 他还犹豫了要不要去叫路见星。
想想顾群山说的“你一个人来就行”,展飞忍住了。
因为他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宿舍离急诊室不远,那边儿就是开着给他们凌晨看突发状况用的。
展飞赶到的时候, 季川老师也到了。
他扶着眼镜, 拖了一件薄风衣,走得急匆匆, 险些撞上同样在找人的展飞。师生撞到一起,都心照不宣地打了个招呼,
一起朝盛夜行和李定西的休息床位奔去。
病房内,李定西正恹恹地靠在床头,侧脸被唐寒拿着冰袋在冰敷。
盛夜行倒是要厉害一点儿,大腿和小腿都上了束缚带,挣脱不了,胳膊搭在床沿, 才被医生缠了纱布。
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碟子, 里面是才挑出来没多久的玻璃片。
“盛夜行, 你怎么又搞得一胳膊血?!”季川还没等展飞开口,率先着急了。
唐寒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也发苦,只说:“他都上束带了,就别说他了。”
“上束带干什么?又有点儿症状了?”季川问。
“打了架非要去骑摩托,定西去拽人,夜行直接把酒瓶摔地上了,”唐寒说得头疼,“两个人磕磕绊绊的,夜行摔垫底儿了。”
季川显然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就这样?”
“就这样。”李定西出声。
展飞看那些快碎成渣的玻璃片,瞠目结舌:“哥们儿你这……摔玻璃厂里了?”
被数落的人半阗着眼,疼得都没精神了,哑声道:“累。”
“操,怎么打个架嗓子还哑了,喊的?”展飞上前一步。
从外边儿接了温水的顾群山端着一盘纸杯进来,递了一杯放在盛夜行床头,问道:“老大你还喝水吗?”
“谢谢。”盛夜行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但消毒水的味道实在刺鼻。
顾群山递完了温水,绕去李定西的病床边,试图接过唐寒手中的冰袋,“我来吧老师。”
唐寒手也举酸了,便把冰袋给过去。
“对方什么人?”展飞瞄一眼顾群山。
李定西说:“高一的学弟。”
展飞:“牛啊,你俩被学弟给干趴下了?”
“怎么可能!”李定西反驳。
“那两个学弟呢?”顾群山好奇道。
季川老师是个护崽的,越看自己学生越心疼,在旁边嘀咕一句:“互殴的话,性质就有点恶劣了……这样,我明天得把人叫去德育处问话。”
“还不算打起来!”捂住侧脸的红肿,李定西疼得直抽冷气,“我一开门扑进去,他以为我要揍他,直接给我来一拳,打完了才发现是我,想跑又被老大眼疾手快给拽住了。”
“然后?”展飞问。
“老大一拳砸人肩膀上!那小学弟准备还手,一看是盛夜行,都他妈要吓撅过去了……”李定西说,“当时那学弟的表情就‘我操怎么是你’。”
“意思是,一共就两拳?”展飞打断他。
李定西点头,继续回忆:“嗯,老大喝了酒站不稳,就放那小学弟上楼去了。”
“还好没出大事儿……”展飞松一口气。
他接到消息时,都以为两个人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好兄弟一生一起走了。
“……放了。”展飞无语。
“小问题。”
盛夜行摆了摆完好无损的那一只手。
他当时喝了酒,又有点儿买醉的意思,脑子里混成一片,根本没想太多。好在自己控制住了,李定西也拉住自己了,不然还会酿出更大的事。
唐寒不允许他再骑车,盛夜行也挺自觉地把兜里车钥匙摸出来上交,说等过几个月再去取车子。
今天太冲动。
也太丢人。
束缚带是他自己要求上的。
粗略一算,盛夜行也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用这东西。
以前总感觉用这个把自己绑在病床上,就像是被钉子定在耻辱架上,现在倒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眼见着唐寒老师连打三个哈欠,盛夜行开始赶客:“都凌晨五点了,看过了你们就回去休息。”
“明天周末。”顾群山弱弱反抗。
“没什么大事儿的话,我和季川老师先回教室公寓,”唐寒接过展飞递来的背包,叹一口气,“夜行,你和路见星最近相处还好?”
“挺好,”顿几秒,盛夜行说,“老师,今晚的事别告诉他。”
隔壁床的李定西叫起来:“那不行,见星儿一个人在寝室呢。等两三个小时他就醒了,发现没人怎么办?”
盛夜行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外宿了。
市里那些住不重样的大酒店戒了,以前每个周都翻出去住一晚的小旅馆也不去了。
“行了,展飞你和群山先回去。”盛夜行说。
顾群山往外看了看天:“等七点,我把他接过来?换我和展飞。”
盛夜行最终还是只有选择妥协:“……也行。”
他的路冰皮儿足够敏感,靠借口完全“哄骗”不了。
况且手上的伤口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路见星肯定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先休息会儿吧。
等天蒙蒙亮,盛夜行醒了一次。
学校急诊室配备的病房里,展飞睡在陪护床上,顾群山挨着李定西,手里的冰袋早化成一袋子凉凉的水。
夏天天亮得早。
盛夜行躺着,却睡不着了。
他看了看自己又被包成粽子的手,以最轻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你说告白就告白吧,犯病就犯病吧,怎么还能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