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人已经把手握在了门把手上,推开了卧室的门,那臆想中的温柔情歌终于在公交车靠站时结束了,于是他轻声说:“晚安。”
宁舟也打开了另一间卧室的门,他说:“晚安。”
这个漫长的道别终于结束了,关上门的齐乐人把头抵在了门板上,放空了大脑,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靠门的上半身上。
齐乐人错觉自己想了很多,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想,他想回忆一下刚才和宁舟的道别,试图找出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刚一回想就被羞赧的情绪击倒。
大概是和宁舟的谈心纾解了这段时间的精神压力,这次齐乐人是真的有点困了,他拖着疲倦的脚步,一头栽倒在床上,慢吞吞地朝靠墙的那一边挪动,一直蹭到了床的最里边。
他之前见到过宁舟那一间卧室的布置,床是摆在靠墙的这一边,也就是说,此时的他们其实只隔了一面墙壁而已,如果说梦话的话,也许对面的人还会听见。
想到这里,齐乐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恋爱洗刷过一遍的大脑总是让陷入爱情的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齐乐人也不例外,他就睡在靠墙的这一边的床上,伸出手,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悄悄地画了一个爱心。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猛地掀起被子捂住了脸。
他到底在干吗啊齐乐人在心里呐喊了一声,半是羞耻半是崩溃地缩到了被子里,脑中异常分裂地自发组建了两支辩论队,为恋爱论题开始吵架。
齐乐人觉得自己有义务表现得更成熟,尤其是在谈恋爱的问题上,他可比宁舟年长四岁啊!今年才二十一的宁舟在现实世界里应该还是个正在念大学的男孩子,而他已经工作了。从恋爱经验来说,两人都是悲惨地等于零,但是齐乐人好歹生活在资讯发达风气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理论水平吊打宁舟这个几乎等于生活在中世纪教廷里的人。而且在念书的时候,齐乐人被小妹子们倒追的经验还是不少的。
就连齐乐人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在同龄的男生们被荷尔蒙吸引,开始迫切地想恋爱的时候,他很异类地没有被青春可爱的小姑娘们吸引,当然,也没有被同性吸引。虽然有时候看到好友们秀恩爱,也会产生一种“恋爱真好”的感觉,可是却从来不会因为这种感觉而和一个并不喜欢但还算合适的人开始一段恋情。
也许冥冥之中,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就一直在等待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出现,可是这个世界太大太大,而人的一生所能遇见的人又太少太少,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会恰好他的“真命天女”
可他真的遇到了。这个浪漫的奇迹耗光了他这一生的运气――以至于对象的性别出了点问题――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幸运。
他要好好珍惜这份幸运,好好保护宁舟。
这一路走来,宁舟真的受了太多苦楚,真希望能让他开心一点啊……半梦半醒中,齐乐人怀着这个念头,终于在困意中陷入了沉睡。
他做起了梦。
不是那种一段一段无休止的濒死体验,而是一个非常轻松愉快的梦。
梦里,他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行”,骑在一条黑色的巨龙的背上。
黑龙载着他从地底出发,一路轰开阻挡他们的大地和山峦,穿过地下湖泊和赤红的熔岩,他们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无所畏惧地向着天空进发。
世界是明亮的,清澈的,安宁的,美得令人心醉。
晴空下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齐乐人一把将额前的碎发撸到了头顶,看着朝阳下广阔无垠的世界,呼吸着不再有血腥味的空气,开心得像个孩子。
飞在那么高的地方,脚下的世界如同一个大型的沙盒,反射着朝阳光芒的河流从大地的尽头,一直蔓延到另一个尽头,如同一条闪烁着银蓝光芒的缎带。广袤的原野上,大地好似一张翡翠色的绒毯,可是一阵风吹来,绒毯却又变成了绿色的波浪,一浪一浪地向前涌去。地平线附近的山峦顶峰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雪,山脚下却已经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
巨龙在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上飞过,投下云层一般巨大的阴影,阴影之后又是阳光明媚。
他们飞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穿过了沙漠和平原,还在向更远的东方飞去,也许还要飞过辽阔的大海和世界尽头的迷雾,又也许会朝着日月星辰所在的地方飞行。
他们究竟要去往何方呢梦里的齐乐人不知道,他只觉得,他们仿佛与这个世界……
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