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博衍那张淡漠的俊脸,出现了些微的波澜,他疑道“月白,又病了么”
元宝说道“一早去南安寺送点心的人回来说,小姐今早又发了高烧。”
陈博衍闻言默然,顿了半晌,他忽然调转了步子,向寿康宫而去。
南安寺客房之中,林氏坐在正堂红枣木圈椅上,看着跪在地下的埋首瑟缩的纨素,满脸寒霜,搁在膝上的手攥的青白。
偏生,一旁的蒋氏还笑着开口“嫂子,您在这南安寺住了小半年了的功夫了,再怎样,差不离也该回去了。听说四姑娘竟又病了,老太太可发了不小的脾气。这你们娘俩不回去,她老人家明儿可就要亲自来接了。嫂子一向知书识礼,尊老敬上,想必不会令她老人家跑这一趟罢”说着,便瞪着两只浑浊的眼珠,紧盯着林氏。
她瞧林氏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为别的,她蒋氏就是看不上林氏这幅矫情样都是给人做媳妇的,她林氏凭什么就能这样拿班做乔自打她进了萧家的大门,上上下下都只说林氏如何贤惠能干,如何尊老护幼,如何俊俏大方,从来没听人提过她蒋氏一个好字府里人但凡说起来,便都称二太太及不上大太太,甚至于她丈夫萧潼往日里说些日常的杂事,也会赞起林氏能干。
想到这里,蒋氏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林氏若真是敬老爱幼,怎会带着女儿不顾老太太的劝阻,执意住到这南安寺里来若她真贤惠,又怎会一把年纪了还为了个丫头吃醋吃的翻江倒海,拦着不让自己汉子纳妾
说来说去,大伙捧她,还不是因为她是个什么江州才女。才女能当饭吃呸
每每想起这些事,她就憋了一肚子火,今儿带着纨素过来,不为别的,就是特意来瞧林氏的难看的。
蒋氏的话,声量虽不高,却一字不漏的传进了林氏的耳中。
林氏看着地下跪着的丫头,纨素将头低低的埋在地下,身子缩成了一团,瞧来倒是乖顺可怜,可林氏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夜里,在国公府后花园之中,清亮的月色之下,她赤着身子,只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肚兜亵裤,睡在萧覃身侧的光景。
甄母使人将他们叫醒时,这丫头不知吓呆了还是怎样,抖着身子,缩在萧覃身后,娇弱可怜,仿佛不是她勾搭了主子,而是谁欺凌了她一般,那张惨白而可怜兮兮的脸孔,让林氏记到了如今。
蒋氏见她不言语,目光向地下瞥了一眼,拿着帕子在口边擦了擦,遮掩着说道“嫂子,我今儿将她带来呢,其实也是为了大家伙好。这你说,你这次离家到南安寺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丫头么虽说大哥有失礼之处,但嫂子这样拧着,一来叫大伙看笑话,二来也坏了嫂子历来贤惠的名头。不如,嫂子先在这儿把名分给了,带了这丫头一道回去,也好堵了那些人的嘴。”
林氏听着,没有言语,半晌才将目光移在蒋氏的脸上,目光森冷道“这些话,是你自己要来讲的,还是国公爷要你来说的”
蒋氏皮着脸一笑,本想扯个谎,但一触及林氏那眼睛,顿时一颤,便将那话咽了回去,支支吾吾道“看嫂子这话说的,我既能来,这是谁的意思,那还用说嘛”
她这话说的模糊不清,但听在林氏的耳朵里却就是那个意思了。
林氏是个秉性清傲且倔强的妇人,和萧覃做了半辈子夫妻,从没想过如今儿女大了却弄出这样的事来。不止让阖家大小都看了笑话,现下妯娌竟然上门按着她的头认下这个妾。
这让她如何能忍
林氏冷笑了两声,正想说话,门外却忽地传来一道清甜软糯的嗓音
“二婶儿这话真有趣,既是这么说,我爹爹为何不亲自来呢”
这话音飘来,蒋氏身子微微一震,向门口望去,果然见明珠扶着萧月白,自外头缓步进来。
萧月白穿着一件半旧的杏黄色丝绵衣,衣服上绣着碎花彩蝶的纹样,一头鸦羽般的发只松松的挽了个髻,拿一支白玉钗挽着,就是一副家常的装扮。小脸微有病容,倒显得更加甜美可人起来。她挂着一副软软的笑,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善意。
蒋氏忽然打了个寒噤,竟忍不住的将目光错开了,这小小的人儿眼神居然如此怕人
林氏见女儿过来,心中那股怒火略略平息了些,缓和嗓音道“病着,不好生休养,怎么过来了”
萧月白说道“听闻二婶来了,所以过来瞧瞧,谁知才走到门外就听见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来。”她浅笑着,径直走进了堂中。走过纨素身侧时,她没有低头看上一眼,仿佛地下跪着的这个女子,只是一只不值一提的小虫。
她走到林氏跟前,依着母亲坐了下来,方才向蒋氏浅笑道“婶子勿要恼火,我适才在外头听见了一句,心里觉得好奇,所以特地来问问。这小婶子替大伯子说纳妾的事,是哪家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