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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横着浅浅几道粉色伤疤,细细看去,似是野兽爪子伤及所致。因着方才一番死战,臂上肌肉隆起,伤口处有鲜血潺潺,顺着臂膀蜿蜒而下,周遭皮肉竟是翻卷开来,看上去分外狰狞。

寻常箭伤穿骨破肉,就能疼得要人命,何况这箭伤乃是淬了剧毒,定是常人所不忍的钻心剧痛。

只见萧让脱了中衣,赤膊坐在座上,神色上无喜无怒,淡淡道,“上药。”

众人一惊,这才回过神儿来,纷纷上前,手忙脚乱地上药包扎。

“这金疮药止血化瘀,但遇创面及其疼痛,侯爷且忍忍”那大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伸手将药瓶中的白色药粉敷在了伤口之上。

只见萧让神色丝毫不变,俊脸上沉稳隐忍,朗声道,“副帅听令,即刻放出流言本候心肺中箭,命垂一线,危在旦夕。”

方才沙场上,箭矢废纸眼前,萧让眼疾手快地伸了手臂挡在胸前,生生受了一箭。电光石火之间,萧让心中略一回转,当即拔了箭矢,策马回了大营,身形还故意伏在马背上作无力之状。

当时战场上一片混乱,他拔剑的动作快如闪电,只怕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淮南王和定国公上前听令,闻言皆是一愣,等明白过来此乃虚晃诱敌之计,皆是深深一揖,“部下领命”

大夫给萧让清了毒创,来来回回上了几层药,包扎好了伤口,又细细把了脉,一行人方才退出大帐。

萧让手上负着伤,此时不敢乱碰,就连衣衫也不敢上身。流云立在一边儿,伸手拿了一件大氅披在主子肩上,方听萧让沉沉道,“方才不是说有密信报来吗念来给本候。”

从昨天晚上起,萧让脸上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整个人阴阴沉沉,周身气场都带着三分寒意。淮南王、定国公等人不知道他是因何事含着怒气,流云却是知道的。

流云自打记事起,便跟在萧让身侧了。自家主子从来都是“把乾坤纳于心中而面不改色”,风雨不动安如山之人,可是自和主母打成了亲,就好似变了个人儿似的面上有了笑不说,更是常带着七情六欲,仿佛是天上的战神突然有了人气儿,叫人亦喜亦忧。

可谁料到,主母一朝被歹人掳走,这歹人竟还是韩国公府的世子韩烨冲上次的暗桩来信看,主母和那韩世子定是之前就熟识的

素来听闻古有妲己祸国殃民,今日见了战场上之事,流云虽觉得将主母比作妲己不妥,可再看看萧让手臂上的白色绷带,却也觉得相差无几了。

流云得了令,只得拿了密信来读,

“韩世子生来有不治之症,被送往主母外祖林氏归隐的扶荔山中医治心疾。韩烨时年十岁,于山中遇主母。韩烨心疾缠身,每每夜不能寐,冷汗如豆。主母常常伴其左右,以“玄哥”唤之,垂髫花颜,开怀解语,以纾解愁怀。两人在扶荔山中整整两年,檐下饮药,花海奔逐,溪涧沐足,情谊慎笃”

萧让听到这儿,已是用尽毕生的所有忍耐,只见他面色铁青,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着。脑海中只剩下一丝理智,勉强抑制着心底暴怒。

男人的左手紧紧攥成拳头,颤抖了片刻,竟是有一股股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流到骨节泛白的指节之上,原来是伤口硬生生地崩开了。

流云正万分艰难地念着手中迷信,略一抬头,便见那手臂上滴滴答答地落下鲜血来,不禁大惊失色,“主子息怒属下这就去请大夫来”

萧让伤在手臂上半部分,那毒箭直直埋到半个手臂中,离骨头就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差一点,这只胳膊就废了。

萧让强压着雷霆震怒,目光锋利如刀,“接着念”

流云心中不忍,却又不敢违抗主子命令,只得又念到,

“时逢主母身染天花,每每饮药,皆哭泣大惧,外祖林氏数次训之,屡教不改。扶荔山中多病患小儿,饮药之时皆附有蜜饯两三,韩烨每每与主母一同饮药,皆将其蜜饯偷偷相赠,主母得之而开怀,方饮药待主母天花之症痊愈,被顾氏一族接回京中,后韩烨回京,苦寻名讳为林熙儿之女,数年不得后韩烨江淮历练,回京述职,于马球场上偶遇主母,如此惊鸿一瞥,勾起往事回忆,韩烨令家中备庚帖聘礼媒人,欲等江淮历练事毕,便上门求娶皇上赐婚圣旨先至,韩烨心灰意冷,转娶段氏之女”

萧让听到此处,俊脸上竟是泛起一丝阴森笑意来。

好一个青梅竹马,情谊慎笃

若非当年他早先一步求成安帝赐下亲事,只怕两人早就玉成亲事了

这样一来,昨日那封密信中,顾熙言和韩烨言笑晏晏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两人相识于年少,情根深种于心,却不知彼此名讳,苦苦寻觅多年而不得,一朝马球场上惊鸿一瞥,却被他的求婚圣旨硬生生的打断了

如今,韩烨故意掳走了顾熙言,两人天雷勾起地火,自然是旧情复燃,难舍难分

萧让陡然大怒,一只拳头猛地砸在了桌上,桌子应声而裂,竟是被砸成了两半。

那厢,流火自帐外行来,见帐内情形当即一愣,报“暗桩来了密信。”

萧让大手一挥,左手亲自接了那封密信来。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萧让看完,竟是愣怔了。

捏着信纸的手上青筋虬然暴起,指节泛着森森白意。男人的胸膛起伏不定,过了许久,竟是一口鲜血涌致喉头,猛地吐了出来。

萧让今日中箭,箭伤毒液已涌入血肉,虽用了解药老参将毒性暂时压制下去,此时急火攻心,毒性竟是陡然发作了。

帐中流云、流火等人见萧让此番情状,皆是大惊失色,一边儿起身来扶,一边儿大叫“太医”。

好一个“怀有半个月的身孕”。

顾熙言被掳走已有月余,如今,竟是怀了半个月的身孕。

自打顾熙言被掳走那日起,他夜以继日地派人来回寻找,甚至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孤枕难眠,到头来,原来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身为人妇,与人私通,珠胎暗结。

萧让舔了舔唇边鲜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突然想问问顾熙言,问问她是否还记得和他在一起的你侬我侬、郎情妾意、海誓山盟。

他生来一身傲骨,偏偏为她折了腰,如今一颗心被她弃之敝履,踩在了脚下泥地里,遁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让闭了闭眼,额际青筋突突地跳着,半晌后,才一字一顿地道:“将派出去寻顾氏的人全部召回,”

“从今往后,有关顾氏的消息,一概不必来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一点还有一更如果夸奖多的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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