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身边人过来说了,徐夫人您啊,可不是贵妃娘娘生母呢,人家还交代了,让咱们要好好招呼招呼您”
狱丞话一落下,就朝方才那个狱卒扬了扬手。
得了上头示意狱卒,扬起沾过盐水鞭子,先朝空中甩了两下,试试手感,然后狠狠地抽在徐氏身上。
徐氏猝不及防地被抽了好几下,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浑身发着虚汗,像是在摧心剖肝,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这鞭子上还布满了倒刺,抽过地方衣衫都裂开了,露出了尽是血淋淋皮开肉绽。
狱丞这时突然又想了起来,自己上头吩咐过,得留着一条命,以后慢慢折磨,于是只抽打了她十余下就让人停手了。
只留下伤横累累、浑身上下没几处好肉徐氏,正痛苦地昏迷着,被扣在牢房发霉墙壁上,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骚臭味
。
赵仙仙这一觉醒来,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一睁开双眼,就看到皇帝坐床边黄花梨木茶桌,认真地翻阅着一本资治通鉴。
她不禁心下一暖,又想到,陛下从一个只算得上识字人,到现在稳坐龙椅,定是在自己不知道时候下了不少功夫
皇帝一抬头,看见她已经醒了,顶着乱糟糟发,睁着波光潋滟,如含秋水双眸,呆呆愣愣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一笑,站起身来坐到床边,温柔缱绻地将她揽入怀中。
“仙仙今晚想吃什么要不要让人准备上回那个锅子”皇帝宠溺地望着她,轻轻地拍了下她香肩。
“臣妾不想吃火锅,想吃炸鸡”赵仙仙用自己水汪汪杏眼,望着皇帝眼睛,喃喃细语说道,说完还觉得垂涎不已。
除了火锅,穿越女沈岚肯定还带来了各种现代美食做法,炸鸡也是其中一种。
前世赵仙仙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其实私底下经常偷偷摸摸地尝她发明各式美食。
怎么尝让人出宫去沈岚酒楼里买啊
“炸鸡是直接把鸡肉放到油锅里炸让人去做就是了。”皇帝看她馋得偷偷咽口水,心里柔软,觉得自己仙仙真是可爱极了。
赵仙仙暗自琢磨了两下炸鸡做法,唤了清云过来,把自己想出来做法告诉了她。
“鸡肉要先腌一下,然后裹上面粉再下油锅,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马上就去办”清云一边听一边记着,然后忙不迭地应下,转身就疾步出了殿,亲自跑一趟去御膳房。
一直在另一旁候着流云,连忙取了件织金牡丹花纹蜀锦外袍,服侍赵仙仙穿上,又将她已经睡散发髻重新梳好。
皇帝搀扶着挺着肚子赵仙仙,一起慢步走去饭厅,没多久晚膳也传了上来,其中就有赵仙仙方才指定了要炸鸡。
赵仙仙见着了,顿时皱起了小脸,失望不已,这白花花油乎乎鸡肉,跟前世沈岚酒馆里卖完全不一样啊。
沈岚那种炸鸡,是金黄色脆皮,一口吃下去,便是酥脆爽口,唇齿留香,这端上来,不仅没有脆皮,而且看起来油腻腻,一点食欲都没有
“清云,你没有将我话告诉御膳房那边吗“赵仙仙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出口。
清云也感觉自己这事办砸了,急忙解释道:“奴婢说了,只是做出来就是这样”
赵仙仙觉得沈岚肯定还有什么步骤,只是自己没有琢磨出来,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她想着想着,一时间也不是那么馋炸鸡了,又开始愁起来,怎么现在都还没有关于沈岚任何消息
皇帝见她心不在焉望着那碟炸鸡肉,他倒没觉得这炸鸡肉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觉得味道应该不错,于是有些担心地问:“仙仙,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什么这是这炸鸡,跟臣妾想吃不太一样。”她微微撅起粉唇,低声幽幽地说。
“那你想吃是怎么样再让人去做便是了,嗯”皇帝见她因着个炸鸡肉而走神,忍不住失笑。
赵仙仙见他笑自己,也彻底回了神,瞋目瞪了他一眼后,又故意夹了一块失败炸鸡到他碗中让他吃。
“那陛下你先试试好不好吃嘛。”赵仙仙想作弄他一番,佯装娇声娇气道。
皇帝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来,认真尝了一口,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有些油腻,但味道倒是可以。
“吃着还不错,仙仙你也试试”皇帝吃完那块炸鸡肉后,又伸筷子想夹一块给她尝尝。
赵仙仙不住地摇头拒绝,心想着,陛下是没吃过真正好吃脆皮炸鸡,才会觉得这样油腻发白炸鸡肉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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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晚霞红似火。赵家偌大府邸里,如今只剩赵深父子俩,坐在前厅相顾无言。
愁眉苦脸赵父,突然感觉烟瘾上来了,想取出烟斗来抽一抽,但蓦地又想起往前一次入宫时,赵仙仙说不想自己再抽旱烟,硬生生忍住了。
“阿深啊,你也别怨仙仙,这桩事确是你娘”赵父深深叹了口气,他担心自己儿子想岔了,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
“当年,若不是你娘调换了两个孩子,仙仙也不会在咱们家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再说了,当时要是没调换,你亲妹子说不准还能活下来呢”
“儿子明白,儿子并没有怨任何人,母亲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赵深敛下了眸子,双拳微微握紧,唇角绷得成了一条线。
赵父以为他还是为着自己母亲被关押进大理寺而介怀,只好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
殊不知,赵深压根儿没想到这上面,他满心满眼都在想着,仙仙不是自己亲妹子,自己也不是肖想亲妹混蛋了,那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可以
。
第二日清晨,春日里暖阳洒落在屋檐上,露华宫庭院里,柳枝也开始抽芽了,万物都开始苏醒。
赵仙仙醒来后,皇帝已经去上朝了,清云上前来扶她起身,又见她心情尚可,才开口禀告。
“娘娘,皇后娘娘一大早就来了,如今在正殿里,娘娘您见是不见”
赵仙仙当即懵了一下,皇后她来做什么沉吟一会儿后,才说:“见,不过本宫要梳洗过再过去,你过去让她稍等片刻。”
“是,奴婢这就去。”清云去了前头传话,流云就上前来服侍她梳洗更衣。
她自己慢悠悠地在衣柜里头挑了件月白色窄袖绫纱衫,又配了一袭簇新洋红色六幅石榴裙。乌发让流云侧拧成简单随云髻,斜插了几支细小金镶和田玉髓簪,在耳饰匣子里看了一会,嫌重就没戴。
她扶着腰蹒跚慢步到正殿时,皇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还愿意出来见自己,顿时欣喜不已,但又紧张得手心里布满了一层汗。
“给皇后请安。”赵仙仙循规蹈矩地福身行礼,就是身子重,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
皇后今日打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穿着凤袍。
看她出来了,急忙上前去搀扶住她,眼眶略微泛着红,面上笑盈盈地说:“快别行礼了,你还愿意见我,我就高兴不得了了。”
两人都坐下来后,赵仙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吱声,端起茶桌上桂花乌龙茶,呷了几口润润喉。
“仙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若是气我、怨我,就说出来,别不理我好不好”皇后看她良久都一声不吭,心底猛地一慌。
“臣妾没有气娘娘,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赵仙仙眼神忽闪,含糊不清地说。
皇后看她像是十分不自在,心里更加愧疚难受了。
“仙仙,我这次来,是想提大将军问问,你可愿意改回姓陈”她迟疑地问出口。
虽然大将军仍然让她称自己为父亲,但是她若是在赵仙仙面前这么喊,恐怕她心里会多想。
赵仙仙倒是完全没想到这档子事,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小腹。
前世皇后病逝后,陛下就想立自己为后,可因着以镇国大将军为首一众朝臣反对下,一直没能成,其实若是陛下一直坚持,说不准就成了。
但她知道,陛下心里很是敬重这位镇国大将军,而且她当时心里也憋着气,若真当了皇后,不就坐实了大将军说,自己为了后位毒害皇后话
所以前世一直到当上皇太后以前,自己都还只一直坐在贵妃之位上。
前世今生都曾百般针对自己、对自己起过杀心镇国大将军,居然才是自己生父,昨天事情发生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难以接受
“是大将军让娘娘过来问”她晃过神来,颤声弱弱地问道。
“是大将军本想亲自来问,但他担心你不愿见他,所以请我帮他问一声,你可愿意改回陈姓”
“娘娘,臣妾不愿意。”赵仙仙顿了顿,又道:“阿爹、姑姑与哥哥,一直以来都待臣妾极好,臣妾若是一恢复身份就改姓,岂不是负了他们多年养育之恩”
“你说也是,我知道你心里也介怀从前大将军对你”皇后顿了顿,说到此处她也说不下去了。
从前陈达一见到赵仙仙就没什么好脸色,一开始还想过要将她发卖掉。后来皇帝独宠赵仙仙,不与自己圆房,他甚至对赵仙仙动过杀意
赵仙仙心跳漏了一拍,蜷了蜷手指,抿唇不再说话。
“你不愿意也罢,我来之前就猜到了,只是仙仙,大将军到底是你亲生父亲”她顿在这儿,又觉得自己想说出口话太强人所难了。
“你也别多想,让烦心事耽误了自己身子就不好了,知道吗”
“嗯,臣妾晓得了。”赵仙仙敛下秀眸,不咸不淡地应着。
皇后见她没什么兴致,也没多待,又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养着身子,就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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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露华宫里头发生过事,皇宫上下渐渐流传开来,宫人私下里忍不住八卦这桩大事。
“难怪了,上回除夕宴,我也在崇德殿当值,那位徐夫人长得一般,打扮却艳俗得很,跟贵妃娘娘半点都不像。”
“好姐姐,贵妃娘娘真有传言说那么好看吗”一个小宫女突然双眼泛光,急切地问。
“是呀,快说说,到底有多好看原想着她有了身孕,陛下也会开始扩充后宫了,没想到,还是日日留宿露华宫。”另一旁宫女也絮絮叨叨地追问。
“贵妃娘娘比画里仙女还要好看,当时我看第一眼就看呆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怀着孩子,但是那神韵风姿总之是好看到无法用言语形容了。”那宫女似乎至今还在为着赵贵妃姿容而震撼,语气中带着惊羡。
“那这样说,岂不是贵妃娘娘才应该是皇后”一个一直沉默听着话宫女,突然冷不丁地问。
“还真是这皇位本就是镇国大将军让贤给女婿。”这宫女话一落下,急忙左右顾盼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这贵妃娘娘,才是大将军与晋阳长公主女儿,那她才应该是皇后呀。”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几个宫女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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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大将军府,突然热闹了起来,从前就支持陈达文武大臣们,听了宫里传出流言后,知道陈达回来西京了,纷纷上门求见。
众人都静坐在正厅等候着大将军接见,心下忐忑,担心陈达不愿露面。
等陈达出来了,他们都忙不迭地起身来,弯腰向着他拱了拱手。
陈达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大将军,可是陛下为了废后而故意放出这么荒谬流言”兵部尚书满脸恼怒地询问,他是陈达以前一手提拔起来,自然站在他这一边。
“是啊,大将军,若是那皇帝小儿为了那妖妃要废了皇后娘娘,咱们定不会同意”
说这话,是如今怀化将军贺仲钦,他从前就与李大山同是陈达下属,只是陈达向来更看重李大山,所以他一直看李大山不顺眼。
底下大臣们纷纷附和着,说着定不会同意废后,甚至还有胆大,说要杀妖妃、清君侧
陈达坐在上首,听着低下人你一眼我一语,双拳握得紧紧,整张脸都黑透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话。
“行了都别说了贵妃娘娘确实才是我与晋阳长公主唯一血脉。”
话语一落下,原本吵杂正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面带诧色。
良久后,才有一个大臣秉了口气,试探着问:“大将军,可是陛下拿什么威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