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王嫂子和她的娘家人掌控了全场,尤其是王嫂子她亲娘,俩人真不愧是亲母女啊,在大致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后,她娘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跟闺女挨在一起,边哭叫边拿手拍地。
“丧天良啊丧天良,你们老朱家咋还能这么干呢?把人家好端端的闺女哄了骗了也就算了,还非要人家不认娘家?别的要是一个村里住着,咋也经常往来的,干点儿啥都是约着一道儿去的,偏你们哄得人家跟娘家离了心,你们咋那么缺德呢?”
王嫂子等着她娘哭骂了一个段落后,赶紧接着上“分家了还抢着要赡养公婆!这还能不是他朱四郎教唆的?亲娘不心疼就心疼婆婆,有这样的道理吗?他朱四郎好本事啊,把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训得比自家养大的狗都听话啊!我们老王家可没对不起你们,你们老朱家又干了啥呢?你们是怎么对我们呢?”
他朱四郎……
已经懵了。
出去巡讲压力本来就很大,好不容易能回来休息一晚,没感觉到春风拂面也就罢了,还给他来了个倒春寒,冰碴子直接呼了他一脸,心都凉透了。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朱四郎哥俩,忍不住惊呼出声,虽说很快就消了音,可还是将朱四郎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正月里的太阳啊,看着亮堂堂的,实则屁用没有!
朱四郎被人们推搡了出来,他实力演绎了何为懵圈。
他是懵了,王嫂子一点儿也不。哭嚎了这半天工夫,丁点儿无损她的实力不说,她反而有种越战越肖勇的感觉。这会儿一见到正主儿来了,她“腾”的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朱四郎的鼻子,用极为高亢尖锐的声音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好你个朱四郎!!你居然还有脸来这里!!”
“你说,你是不是威胁我家大妹了?先哄得她为你寻死腻活的,回头却故意让你娘来我家说和你跟小妹!肯定是这样的,你威胁她了,她不听你的,你就不娶她!不然这事儿说不过去,你就是拿这事儿威胁她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怕是早几年前就私底下偷摸着跟她好上了,把她哄骗了个彻底,连哄带骗还外加威胁的,逼得她不得不听你的!不然为啥在家里啥都不会,嫁出去了就帮着夫家发了大财?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人咋能这么坏呢?还说老朱家的男人老实,我呸!我看你读书干活啥都不行,坏主意倒是一套套的!说,你是咋哄得我家大妹?哄得她非你不嫁,爹娘哥嫂妹妹全不要了,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王嫂子气势如虹,朱四郎……
他就觉得荒谬,太荒谬了。就是王嫂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全不对,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才好。全错啊!每一个点都是错误的,这要怎么反驳?你说对方话里要是有一点错误,那是能直接拽住了喷她一通,可是全错啊!全他娘的错了啊!人生观世界观都要重建了,这咋说呢?
憋了半天,朱四郎挤出了一句话“我没有……”
“你没有?!”
王嫂子直接表演了个原地爆炸,就连围观群众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来。要知道,前阵子王香芹已经被逼得不得不承认她跟朱四郎有一腿,甭管是互相勾搭还是单方面的暗恋,反正她承认了。
“你婆娘都承认了你咋还有脸说没有呢?你他娘的要是啥都没做,那她为啥要非你不嫁啊?她疯了吗?这还能不是你勾搭了她?那你要是啥都没干,她为啥要这么做啊?”
朱四郎……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深度,所以到底是为啥呢?
不由自主的,朱四郎的目光就落到了已经俨然从事件中间人物变成了围观群众的王香芹。这个时候就需要王香芹本人站出来说说为啥非嫁朱四郎不可了。
王香芹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系统君已经好几次给她强行弹窗了,让她尽快度过穿越后的危机。
她也想啊!她难道不想平平顺顺的把危机度过去吗?可这能怪她吗?上辈子看过的穿越小说里也没有人追究穿越者的那些漏洞啊,为啥轮到她了,身边就出现了那么多搅屎棍呢?关键是,她原先也没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又没有搞创新改革来个自由论,也没剽窃唐诗宋词打造新时代才女头衔,她就是回归了老本行养猪而已。
养猪啊!她就是养了个猪而已啊!!
穿越到这个农耕社会,既不会种地也不会织布,养个猪咋还摊上事儿呢?
不止朱四郎要怀疑人生了,王香芹也没好到哪里去。穿越又不代表全知全能,她上辈子就不是什么社交达人,养猪系统既不能提高她的智商也不能提高她的情商。眼见朱四郎求救般的看向了她,她只能目光呆滞的回看朱四郎。
这却又摊上事儿了。
当所有人都默认了一个事实后,很容易接受在既定事实上发生的事情。就譬如,眼下大家都觉得王香芹就是被朱四郎哄骗了的,她哪怕是完全不带任何意义的看了一眼朱四郎,也能被外人解读为,用眼神向朱四郎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
朱四郎也不知道啊,他啥都不知道,每个点都想不明白,只觉得所有人都疯了。偏生,眼下的矛盾在于全村所有人,包括他自家人都对俩人早有一腿这个事儿深信不疑,要不然咋都说不通啊!十来岁的姑娘家就算嫁了人,哪有立马把娘家人抛诸脑后的道理?这还是一个村子的,咋能两年多了,除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往娘家去了两趟,平常完全不来往呢?
不是说没有那种只在乎小家的女人,而是不应该这么快就变了。像温氏,她娘家离得远,嫁到老朱家十年了,期间又生儿育女的,她的重心绝对会偏移到自己亲生儿女身上,慢慢的也就跟娘家疏远了。这种是常态,朱母也是这样的,她跟娘家的关系还不差,可就算不差好了,她出嫁都二十多年了,疏远是很正常的。
可王香芹呢?她变了不是错,错就错在变得太快太快了,要说不是蓄谋已久都没人信。
朱四郎还想解释,因为他本人明确的知道自己跟王香芹是成亲那天才正式见面的。不是说之前完全没见过,毕竟一个村子待着,兴许小时候曾经见过也说不准。可他敢发誓,俩人在成亲之前,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暧昧。
偏生,这种事情越解释越糟糕。
就有那嘴快的已经忍不住了,反过来帮着劝朱四郎“你就认了呗,都穿帮了咋还不敢承认呢?你也是有本事啊,能让一女的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这不是挺……”
男人觉得,这是本事啊,为啥不承认呢?
尽管仔细想想,他的确不是个东西,可说真的,他确实挺成功的。愣是找了个本事那么大的媳妇,关键是吧,王香芹长得还很好看,身段好,人勤快,性子也温顺,可以说除了好骗之外,没有任何缺点了。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孝顺也无所谓了,横竖她好哄,真孝顺还是单纯听男人的话,也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
……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了夕阳西下,好多人连午饭都没吃呢,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没舍得离开。不过,再怎么折腾,眼瞅着快天黑了,也不得不停歇下来,总不能提着油灯继续吵闹吧?再说了,王嫂子也累了,她坐在地上又哭又叫了大半天呢,正月里的地面哟,冷飕飕的,寒气都往上窜,她这会儿的感受并不比朱四郎好多少。
散场是散场了,并不代表事情就这样了结了,朱氏一族不得不出面调停,表示要几位长辈商议之后再行决定。王家以及王嫂子的娘家人也知道这会儿想要猪舍是不可能的,不过其他的补偿也成呢,总不能白闹这一场。
也不是没人劝王家,让他们多少留点儿情面,这要是彻底的撕破脸了,就算眼下拿了一笔,往后也没好处捞了。可王嫂子并不以为意“两年多了啊!早先丁点儿好处都没瞧见,你们以为往后她还能记着娘家?没撕破脸之前也没拿到好处,这会儿都闹成这样了,你们劝我收手?可得了吧!”
劝的人听了这话,低头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当下也就不劝了。
谁能想到呢?真正的真相是王香芹被掉了包,芯子都换了,指望她惦记娘家不是扯淡吗?本来,等她安稳下来,彻底的适应了这个时代后,尤其是接下来猪舍要进行扩充,到时候铁定是需要人手的,她对娘家人只是心虚,又不是敌视,雇谁不是雇呢?为啥不能用娘家人呢?
不过经了此事,那确实是不可能了。
老王家想象不到他们错过了什么,得了朱氏族长的许诺后,趾高气扬的离开了,就连一开始想找嫂子算账的王香椿,后面也回过味儿来了,想着以她对亲姐姐十多年的了解来看,王香芹的确不是那种城府深的人,所以真的是上当受骗了?
跟着娘家人离开前,王香椿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亲姐姐,却见她姐一脸的懵圈,面上的表情既像是在思考人生,可仔细瞧瞧,却更像是对整个人生产生了怀疑。
“我姐真的是被骗的?”回去的路上,王香椿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嫂子这才想起还有王香椿这个人,说实话,她确实不觉得自己应该为王香椿掉孩子的事情负责,不过身为女人,她还是挺同情王香椿的。尤其这还是盼了两年多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结果才来就没了,多可怜呢?
“小妹啊,你想想大妹那为人,姐妹一场你还不知道她吗?往常是不是你让她做啥她就做啥?爹娘哥嫂,包括你这个当妹子的都能支使她,换个有心计的男人……”
“是哦,我姐那人是有点儿傻气,白瞎了一副聪明相。”
“他朱四郎还长得一副老实憨厚样儿呢,你知道他心里想的啥?唉!”
王家姑嫂倒是重新和好了,回家后还商量了要点什么补偿,因为天色太晚了,王香椿当天也就没回镇上,就在原先自己那屋里歇下了。她那屋还在,床铺什么的几乎毫无变化,主要是因为王家人口少,王嫂子本来盘算着,等自己儿子大了,俩兄弟完全可以睡那屋,就懒得去动了。
等王香椿躺在原先自己那铺上,瞅着旁边本属于她姐的那床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原来啊,她们姐俩都是被人哄骗了去的。
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的老朱家正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本来,朱家这边是想着明个儿一早跟族中长房商量一下,看怎样能把事情给平息了。讲道理,这事儿的确是朱家理亏,但此时此刻暴露出来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试想想,眼下猪舍也就几十头猪的规模,王香芹前阵子还跟朱母商量着,等春耕结束后,打算扩大规模,到时候还准备多雇佣些人。虽说朱氏一族不缺人,可真要扩大规模了,也不可能完全不管王家人。这要是等猪舍的规模越来越大,且王家人已经参与进来后再出事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无法收场。
早暴露也不错。
就听朱母问“年前县太爷不是说要送猪去京城里给贵人尝尝吗?你们听没听到信儿?贵人尝了吗?有啥说法不?我给你们说,外头人越是闹腾,咱们家越是要稳住,回头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啥都不用做就能把那些人气死!”
宁氏觉得挺有道理的,只是她也确实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因此只道“咱们在外头也没瞧见县太爷啊,反正就是挨个儿地方巡讲。对了,明个儿晌午又要出发了,这次是去……”
“我忘记稿子了,全忘了。”朱四郎一脸的空白,这次他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大了,别说演讲稿的内容了,他都快忘了他自个儿是谁了。
那头宁氏饿惨了,正拿了块干饼子边啃边说话,结果一听这话,吓得她差点儿没□□饼子噎死,连连咳嗽,咳得连肺都快咳出来了“咳咳……这玩笑不好笑!!朱四郎你想吓死我吗?!”
朱四郎面无表情,他觉得他快要升天了。
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等弄明白这是真的后,全家都要疯了,感觉天都塌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要说替代的人选不是没有,六郎就可以的,可对外要怎么解释呢?毕竟,当初说的时候,提的是朱四郎,县太爷往上头禀报说的也是朱四郎。
老朱家众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关键时刻,还是宁氏顶事儿。
只见她放下手里的干饼子,转身走出了堂屋。过了一会儿,她吭哧吭哧的提了一桶水过来,往朱四郎脚边一撂“刚打上来的井水,保证冰冷冰冷的。是你自己动手浇,还是让二郎帮你?我看你装病也不像,还不如真的病了。”
其实宁氏也被今天的动静吓得不轻,好在她天生大心脏,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度过危机,至于朱四郎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往后得空了再研究。
朱四郎低头看着脚边的那桶井水,只犹豫了一瞬,他就一把提起水桶,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爷奶,我爹让我……”猪毛目光呆滞的站在堂屋门口,他本来是帮他爹带个口信的,没曾想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他的大脑也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