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楚微被王氏堵在府门前威逼, 又有周围的人起哄,一时僵持胶着着。她的面目森冷,按耐着高炽的怒火,看在安怀远的份上,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王氏却不知收敛,持续逼迫着, “今日这花车你是上还是不上莫不是真如世人所说那样,水性杨花攀上高枝了!”
王氏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 反倒有种刻意的张扬。冯楚微终于忍耐不住,准备让属下直接把人轰走了, 什么世家情意脸面她都顾不得了。
冯楚微上前一步, 逼近王氏,准备出言激怒王氏先动手, 至少明面上让王氏先动手。
“哟, 哪里来的刁钻妇人, 口出污言秽语, 再三逼迫人孤苦无依的小娘子,真真是下作得很呢!”一道铿锵干脆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几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驶入人群之中, 打的是楚家的招牌。出声的是冯楚微三舅母沈氏, 她先跳下马车, 疾步行来。在她身后楚氏老夫人在大儿媳和二儿媳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
沈氏走到近前,眼皮一抬, 上上下下把王氏扫视了一遍,神态轻蔑,冷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靖侯夫人。怎么,贵府老太太把你看管好,才纵的你出门乱吠”
周围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你!”王氏手指着沈氏,却一时嘴拙说不出话来。她对这些世家娘子有着天然的惧怕。却不知道沈氏与她出身差不多,低开高走,却凭借自己的手腕走出完全不一样的态势。上得公婆喜爱,又有夫君尊重,下辈们又喜她性子爽利。
“你什么你,话都秃噜不清楚,还来这里撒野。”沈氏自幼的嘴皮子利索,截了王氏话头。又看向一旁的冯楚微,语带暗示的问,“阿微,你没事吧”
冯楚微脑子一转,对上王氏,辈分上差了一层,大众广庭之下她若要强,反倒容易被人指责不知礼数。现在有祖母、舅母们来为她撑腰,不如顺势装柔弱。事后,再来找回场子。
她眼眶一红,“三舅母,安靖侯夫人她……。不知何故,侯夫人一贯看我不顺眼。今日突然来了,我不敢怠慢,急慌慌的出门迎接。谁知道这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羞辱,最后还不合礼数的非要强迫我上侯府的花车……”
“呵呵,安靖侯夫人打的真是好算盘。这样子急慌慌的挟恩求报,又一个劲的往她一介孤女头上泼脏水,逼迫她进门。莫不是想着阿微一个小娘子,孤苦无依,任你拿捏。你安靖侯府想独吞冯氏的家产不成”沈氏出言,把众人的注意力往喜闻乐见的逼迫孤女、谋夺家产的阴谋论方向引导。
楚氏老夫人也终于走到人群之中来了。她神态平和,大度的对着王氏颔首致意,仿佛不曾看到王氏刚刚那咄咄逼人的一幕似的。老夫人语音平稳,言辞却是锋利无比,要让人转个弯才能理解。
“难得你独自出门,侯府老太太可还康健前儿,我听人说她身体不大好,代我向她问好。
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像我们这把老骨头就应该放下家事安享天年,随你们小辈去折腾,谁不是打从少不更事走过来的呢。”
一般人听不大懂,但知道安靖侯府内情的便知道这是在说,侯府一直是老太太做主。王氏身为主母却是个拎不清的货色,一大把年纪还被婆母挟持、管束。若不是老太太身子不豫,王氏也不能够出门轻狂了。
“老身刚刚似乎听到侯夫人提到了救命之恩这就需得说道一番了。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大胆匪徒刺杀二皇子,幸得安小郎君英勇果敢替二皇子挡箭。安靖侯府世受皇恩,果然是满门忠烈。这救驾之恩,确实是不世之功,若侯夫人对二皇子未曾来得及封赏有所疑虑,老身愿意替小郎君请封。”
这话就更是诛心之言了,皇恩浩荡,可这皇恩都是上赐,谁人敢对皇帝挟恩求报更何况“不世之功”这种词哪个武将敢随意往自己身上揽
冯楚微大舅母道,“侯夫人刚刚的求亲之语,对着她一个小娘子说这些话却是不妥的。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母不在了,还有我们这些舅舅舅母在。
侯夫人不掌家事,不知规矩,也是情理之中的。
况且,阿微尚在孝期,不能成婚。若安小郎君等不得了,请侯府上门退婚,我们绝无怨言!”
老夫人的话一出口,周遭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悚然心惊了,甚至有些别有用心者悄然退下。今儿之事,涉及皇恩,必然会上达天听,若翻出来有自家参与推波助澜,难免被暗自记上一笔。
不一会儿,这人就少了一半,其他纯粹看热闹的人没有其他人撺掇,都觉得这安靖侯夫人却是有些咄咄逼人了,强人所难了。
王氏虽然愚钝,却从周围人不同寻常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劲,讷讷的不敢接话。
安靖侯一下朝,刚走出宫门就见到侯府管家一脸焦急的候在那里。那管家在他耳边耳语两句,他脸色一变,飞身上马,神色匆匆而来。老远就见着连楚府老太太都惊动了,待他穿过人群,就完完整整听到楚家老夫人的诛心之语。
他连忙站了出来,深深施礼,道,“惊扰到老夫人,是某的不是。前些日子因着远郎的事,王氏得了失心疯,时好时坏。没想到,今日她又犯病了。我先带她回府医治,改日再登门致歉!”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就有四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上前半哄半抱的把王氏拉上了就近停着的马车。
经此一事,侯府的名声被这个蠢妇败坏完了,他只得把一切过错都往她身上推,落一个疯子的名头,也好过玷污侯府的名声。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冯安两家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楚老夫人也不愿再纠缠下去了。道,“即使如此,你就自便吧。道歉倒是不必了,只是这婚事却是要再商榷了。”
安靖侯不接这话茬,一拱手就带着人走了。
闹事之人走了,围观的人潮也慢慢退了。楚老夫人一脸心疼的看向冯楚微,道,“阿微,先跟我搬回楚府吧。”
她担忧外孙女被这些流言蜚语给击倒了。
冯楚微看着亲人们担忧的神色,却摇头拒绝了,“祖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将来我所面临的事情还多着呢。”
况且,王氏三番五次欺辱她,她若是不回敬,岂不显得软弱无能了吗。</p>
楚老夫人见她神色坚毅,不再深劝,只嘱咐但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她,不许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