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登了肩舆接过链子,却说“我得回头所殿。”
皇帝茫然,“为什么,难道咱们的交情还不够吗?”
嘤鸣有点嫌弃他,虽然一块儿吃了馄饨,又悄悄摸了回小手,还慷慨地给她买了熊崽儿,但他不会以为这样就够交情一块儿回去睡觉了吧!可惜不好说他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明儿一早还有嬷嬷考我琴棋呢,我非回去不可。”说罢摇了摇链子,“杀不得,咱们家去吧。”
她的肩舆晃晃悠悠往西路去了,底下还跟着一只连滚带爬的熊崽儿。皇帝站在那里目送她穿过御花园,再看看这花园里那么多的亭台楼阁,忽然发现失策了。早知道预先安排下,绛雪轩也好,养性斋也好,不都是现成的好地方吗。
德禄看着万岁爷的眼神,感受到了同样的怅惘,“要不过两天主子再带娘娘出去一回,比如给杀不得配个媳妇什么的……”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有贼心没贼胆儿,真是老把式遇上了新问题。算算时间,大婚将近,一眨眼就到了,何必为了那几天光景,惹她不高兴呢。
嘤鸣回到头所的时候,跟前伺候的都在檐下等着,见她牵着一只熊崽子回来,一窝蜂地迎上前惊叹“娘娘怎么想起养这个了?”
“奴才在上驷院见过熊,那么老大的个头,和骆驼养在一块儿……这熊瞎子能长大吗?”
“长大了可怎么办呀?”
嘤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这得问万岁爷去,我就想要只狗,他给我买了只熊……”谁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横竖先弄下去安置吧,宫人们伺候她擦洗了,换了衣裳,她叫了松格一声,“今晚你上夜,我和你说说话儿。”
殿里灯一盏盏都灭了,最后只剩值夜的,远远点在案头上。她仰天躺着,盯着帐顶直愣神,松格在床前打了毡垫子,撑着身小声问“主子,您今儿出去顺遂吗?”
她嗯了声,好半晌没说话,在松格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忽然说“先前在外头,万岁爷摸我手了。”
松格一听哗然,“这哪是皇上老爷子的做派,尽占人便宜啦!”
嘤鸣被她这么一说有点儿傻眼,难道是她表述得不清楚吗,多早晚说他占她便宜了?她说“你小点儿声,不是偷着摸,是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抓了我的手。”一面说一面按住胸口,面红耳赤,“我到这会子想起来,心头还蹦跶呢!”
松格哦了声,嘻嘻笑着扒上床沿,“主子,万岁爷这是对您有意思,他想和您好好过日子来着。那您什么想头儿?您喜欢他吗?”
嘤鸣侧过身来,嗫嚅了下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心里偷着喜欢他了。你说这么个臭德行,我怎么能看上他呢,想是和他处久了,脑子也不大好使了。”
松格也闹不清主子现在的喜好,“奴才以为您就爱海大人那样的呢,不过没关系,喜欢皇上更好,这么着心里就不别扭了。”
可她又抠着床板上的雕花黯然,“我本想着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总要和我说些什么的,可回来的路上他只字未提,也不知那一摸算什么意思。”
松格眨着眼想了想,“别不是忘了吧!”
忘了?乍听不可思议,但再细一琢磨,好像合情合理。毕竟那呆霸王至今没做过什么靠谱的事儿,你不能拿他平衡朝堂的睿智,套用在他平时的为人处事上。
果然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位老主子坐在南炕上,颇费思量地盯着那只狗熊崽子。嘤鸣一大早起来就给它赶了件衣裳,绿底上大红花,北方传统花色,穿上十分俏皮喜兴。
人眼巴巴盯着熊,熊也眼巴巴盯着人。太皇太后的那只叭儿狗起先还叫得欢实,后来小熊崽子一发威,早吓得夹着尾巴跑了。大伙儿仔细打量那张脸,灰蒙蒙的毛色,两只花椒眼。嘴筒子倒长得很饱满,舌头搅动,能抡出花儿来。
“它叫……什么来着?”
嘤鸣说“叫杀不得,万岁爷给起的名字。”
“这是什么名字!”皇太后道,“好歹叫个双喜呀,吉祥什么的。人家本就长得丑,取个好听的名儿,叫起来也敞亮。”
太后是个没心眼儿的,她想的远没有别人那么深,嘤鸣冲太皇太后笑了笑,“奴才觉得是个好名字。”
太皇太后点头,“我也这么觉着。”
才说完,听见外头宫门上有击节声传来,太皇太后和太后坐直了身子,透过南窗朝外看,“皇帝来了。”
嘤鸣忙起身到檐下去迎接,那人从中路上过来,永远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她抚膝蹲福,“给万岁爷请安。”
他说免了,声线倒比寻常还温和些,“过会子朕有件喜事告诉你。”
喜事?能是什么喜事?嘤鸣一头雾水跟进去,皇帝先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见礼,回身看见那满地打滚的熊崽子,笑着拍手逗弄,“士别一夜当刮目相看,果然穿上衣裳愈发精神了。”
太皇太后只是笑,“人家给姑娘买花儿买粉儿,你倒好,买个熊!且留着玩儿两天还犹可,等再大点儿务必送走。熊瞎子这东西可不是猫狗,万一闯了祸,后悔都来不及。”
皇帝说是,“本就是一时高兴,有的人适合养猫养狗,皇后适合养熊。”
他身后的皇后黑了脸,这个人,不会说话少说点儿,张嘴就得罪人,话还那么多!谁说她适合养熊,难道他没看出来,她分明适合养龙!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尴尬地看了皇后一眼,同因皇帝感到糟心。皇帝终于察觉了,便开始转移话题,“皇后的胞弟,朕破格授了他二等侍卫。”
原本公侯家的男孩儿授二等侍卫倒也没什么,但那得是到了年纪之后。太皇太后很不解,“皇后的兄弟不是还小吗,这么着急做什么?”
皇帝笑道“提前两年罢了,身上有了衔儿才好指婚。”
嘤鸣讶然,“厚朴才满十三,万岁爷怎么想起给他指婚了?”
这也是赶鸭子上架了,他正了正脸色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佟家的姑娘,孙儿替她觅了门儿好亲。皇后的胞弟是正经国舅,嫁给他,对佟家也是恩赏,皇祖母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