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条甬道,就找到了,没有头,静静地躺在那,颈部的切口很平齐,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了,晦暗的红色,从某个角度看过去,正接着颈口,像一个被压扁的、形状怪异的头。
孟千姿忽然落泪。
这一路她都盯着他,就差他方便时、她在边上陪蹲了,没想到,还是没保住。
之前,何生知向她汇报史小海的伤情时,曾说起过医生的诊断,“不属于严重脑损,有复原希望”,当时她还说,有希望就好,要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现在,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孟千姿走回原处,又在山壁上留了几行字,她把牛皮残片上的话都写了上去,也写了自己的推测。
出口应该就倚赖于那扇还没出现的门了,希望四妈七妈她们,能早些绕到这里,看到她的留书,别再没头苍蝇般在状况百出的山肠里乱绕。
做完这些,她坐到了甬道尽头处那个断截面边,自己也剥了根能量棒吃,雪鸡在边上守着,有碎屑掉下时,就凑上来啄两下。
吃完了,人不动,雪鸡也不动,孟千姿给它解释“门内见门,可能人得在这个门内,才能看到另一个门吧,你说会是什么样的呢是个石头门呢,还是个木头门”
说着说着,就困了。
她攥着枪,努力不让自己打盹,有时拧眉心,有时掐自己的手,有时会忽然盹住,但顶多几秒钟就会醒过来。
最后一次盹住时,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裹着皮袍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前方有江炼、神棍,还有四妈,七妈。
他们都很紧张她,问她“没事吗”
她诡异地笑,颈后的断口处,皮肉翻卷流血,嘴上却说“没事儿。”
雪鸡忽然“哦哦”叫起来,孟千姿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
还好,甬道里依然静悄悄的。
她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又转头看向无底洞内,目光所及处,一颗心忽然狂跳不停。
洞底下,约莫几十米深处的山壁上,出现了一块明亮的日光投影,粗略一估,大概两米多宽,四五米高,那形制,颇像一扇大门。
这还没完,还有一行零星散落着的光斑,零星通往那扇门。
外头是天亮了吗
但这儿是山腹深处,日光想这么打进来,完全不可能,若非奇迹,那就是有一整套极其精密的反射、折射布置,把天亮时的第一缕晨光,给引了进来。
孟千姿站起身。
陶恬拧干热毛巾的水,把毛巾折好,小心地帮江炼擦拭脸和脖子。
他睡得很好,这整个营地,怕是只有江炼才能睡得好了。
陶恬叹了口气。
她们这些留驻在公路“社区”的,因为离得近,接到七姑婆的电话之后,最先出发,马不停蹄赶路,于凌晨时分到达,属于第一批救援队。
然而屁用也没有,群龙无首什么姑婆,什么孟小姐,都消失在了半山上那两个诡异的洞口里,目前整个营地位次最高的,居然是神棍,因为他是孟小姐的三重莲瓣。
总不能听神棍的。
而半山上那个叫黄松的又有话传下来,说是对洞里的情形一无所知,和后来进去的孟小姐和七姑婆也失联了,让大家先观望,别冒冒失失往里进。
这可真是急死人了,哪有救援的人不作为、干等着的。
陶恬端了折叠水盆出来倒水,又看到坐在帐篷边的神棍。
她真是搞不清楚这个神棍,据说他自请把自己给捆上,本来是反绑,太不方便了,于是绑成了现在这样,跟上了脚镣手铐似的能用脚走路,但只能迈小碎步;能用手做事,但两只手之间有绳连着,撑不过十五厘米。
神棍正聚精会神地看一张字纸,边看边默念。
老实说,就这么一张纸,哪用得着看这么久啊。
倒完水,陶恬觉得好奇,也凑过来看。
很快,她就把神棍念的和纸上写的,给对上了。
“晶成之时,不羽而飞,不面而面”
陶恬看不懂,也知道不该打听这内容,但她忍不住“你干嘛要念出来啊”
神棍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懂,这样有助于思考。”
陶恬不敢反驳他,继续听着他念。
“山鬼叩门,其穴自现,下九阶,祭凤翎,焚龙骨,见天梯,天梯影尽处,即为钓台”
陶恬一头雾水,实在忍不住了“你是背下来了吗,这上头没有啊。”
神棍没好气回了句“这就是我写的。”
陶恬哦了一声,嘟嚷着说了句“你写的,你又会背,你还在这看个没完你这人,可真奇怪。”
说完,拎着空盆走了。
她走了几步远之后,神棍才打了个寒噤,如梦初醒,他拈起那张纸,看了又看,突然像被火烙了似地缩回手去,任那张纸跌落地上。
这一次,他清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这就是我写的。
怎么是他写的呢这不是况祖口述吗葛大先生说得清楚,自己祖上姓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