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值休沐, 徐泰和昨日宿在了浮曲阁, 大一早,谢氏亲自伺候他洗漱更衣,“老爷今日, 可要去见大少爷”
提起徐玄英,徐泰和就一肚子气,“能娶林氏这样贤良淑德的高门贵女为妻, 玄英究竟有何不满当日也是由镇远将军府去提的亲,玄英此种行为, 不是在打靖国公府和将军府的脸么这让我以后如何面对那两位同僚”
谢氏为难道:“此为内宅之事, 本不应说与老爷听。只是那日, 我实在见筠儿哭得伤心,这才……”
徐泰和缓声道:“为夫明白。”
“说起来,大少爷在成婚之前似就不满婚事——”
“他不满”徐泰和厉声道, “他有何不满的再者, 就算他不再情愿,最后还是点了头的,现在却把怨撒在新婚妻子身上,这哪是君子所为”
“老爷,”谢氏温婉地劝着, “此事您还是先同夫人说说,让她去劝劝大少爷,这才是最为妥当的。”
徐泰和点点头,“遥儿放心, 为夫心里有数。”
世安苑内,林如筠正在向张氏请安。林如筠自嫁入徐府,晨昏定省,侍奉公婆,媳妇该做的事情她一样没落下。张氏端坐在上座,喜怒不形于色,眉眼肃厉,甚有正室的威严。“昨日玄英来向我请安,我瞧着他清减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起来。你们成婚不过一月,正该是新婚燕尔之际,丈夫不舒心,你这个做妻子的,可有错”
此话一出,林如筠不敢继续坐着,站起身朝张氏跪下,恭敬道:“筠儿知错。”
张氏饮了口茶,继续道:“你出身世家大族,很多规矩,你娘家想必都教过你,我也不多说。只是有一点,你身为正妻,不需要有多貌美,最重要的还是早日为玄英诞下嫡子,之后持家教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林如筠再也忍不住,道:“可是母亲,相公他……”
“玄英不会有错。”张氏厉声道,“就是有错,也是你的错。你可明白”
林如筠垂下眼眸,“筠儿明白。”
“行了,下去罢。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让玄英把心放在你的身上。”
林如筠退下不久,便有下人来报,“夫人,老爷来了。”
除了逢年过节,或是家有要事的时候,徐泰和甚少踏入世安苑,更是多年未在此过夜。“老爷”朱屏又惊又喜,“夫人,您不如去换身衣裳,奴婢再重新帮您梳个头”
“不必了。”张氏倒显得很平静,“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再打扮又有何用。走吧,”她抬起手,朱屏忙过来搀扶住,“去见老爷。”
徐泰和见到张氏,连坐都没坐,直接了当道:“听闻玄英婚后,一直宿在书房里,平日也不许林氏去探望,可有此事”
张氏边沏茶边道:“又是哪个乱嚼舌根的下人同老爷说的”
“此非重点。”徐泰和推开张氏递来的茶,愠怒道:“林氏是玄英明媒正娶的正妻,更是靖国公最宠爱的嫡孙女,玄英娶她,说高攀都不为过。靖国公也是深知我为人,也对玄英颇为欣赏才应了这门亲事。这才进门多久,就被他冷落如厮,万一此事传入靖国公府……”
张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她既已是我徐家的媳妇,如若连同娘家对付婆家,那也就枉担了‘贤良淑德’的名头。”
徐泰和冷哼一声,“你倒还有理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接下来务必让玄英回卧房去睡,否则就由我这个当父亲的亲自与他去说。若他依旧不依,我便亲上靖国公府向亲家赔罪,到时候要不要和离,就全听他们的意思。”
张氏再也端不住平日的淡然,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泰和,控诉道:“和离老爷竟能说出这二字来!和离之后,老爷让玄英如何在朝堂上立足难道,老二是老爷的儿子,玄英就不是老爷的儿子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徐泰和怒道,“玄英是我的嫡子,从小到大,我何时亏待过他西陆他在这个家里,有他的十分之一好过此事本就是玄英有错再先,你这个当母亲的不知在旁看顾提点,还帮着他一道欺负新妇,你有何脸面再说人家的不是”
张氏颤声道:“对,如今我做什么都是错,管家是错,教儿子是错,既然如此,老爷何不把我休了,扶谢遥为妻”
“放肆!”徐泰和猛地将桌案上的茶盏掼在地上,守在外头的下人听到动静吓得大气不敢出。“我念在你我多年夫妻情分上已给了你机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若在放任你如此,这个家迟早要毁在你的手上!来人,将夫人送去祠堂,禁足三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去探望!”
“老爷!”朱屏忙跪下,拉着徐泰和的衣摆道,哀求道:“夫人也是一时急了,才说错话。求老爷看在大少爷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徐泰和根本就不会理会一个婢女说的话,他冷冷地瞪了张氏一眼,甩袖离开。他走得如此之急,好像在世安苑多待一刻就会要了他的命,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见门侧的呆愣住的徐玄英。
两个小厮走上前,对张氏恭敬道:“夫人,请吧。”
张氏闭了闭眼,再次端起了正室的风范,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母亲……”
张氏猛地顿住脚步,“玄英你何时……”
“母亲。”徐玄英喑哑着嗓子,“是儿子对不起您。”
张氏强作镇定道:“傻孩子,没事的,母亲会护着你的,你先回去罢。”
父亲走了,徐玄英又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带走,他却发现自己做不了任何事。这二十年来,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张氏为她铺好的,现在她不在了,还有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到该去哪里,该去找何人。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徐府门口。“大少爷,”他的小厮朝啼小心翼翼地问,“您可要出去”
“出去……”徐玄英喃喃道,忽然想到什么,灰暗的眼眸再次被点亮,“对,我要出去!”
他要去找王爷,王爷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衷!只要他知晓自己为他所做的事情后,肯定会像以前那般,牢牢地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只有王爷,才能拯救他于深渊之中。
“备车!”徐玄英急不可耐道,“去……去端亲王府!”
端亲王府里,徐西陆在晨光中发愣。他记得昨晚自己压不下困意,在宋衍卿的书房睡了过去。按照宋衍卿的性格,应该粗暴地把自己弄醒,再出言讽刺几句才是啊。怎么会让他现在还好好地躺在床上
“徐二公子,您醒了”落桃端着热水走进来,巧笑嫣然道:“小王爷让您洗漱过后,去前厅同他一起用饭呢。”
“哦,”徐西陆受宠若惊,“好,我这就去。”
徐西陆来到前厅时,宋衍卿正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碗喝粥,听见动静,下颚微微挑起,黑眸睨来,“起得挺早啊。”
徐西陆谦虚道:“还好还好,没王爷早。”
落桃道:“徐二公子,咱们小王爷昨晚压根就没睡。”
“恩”徐西陆仔细端详着宋衍卿,果然见到他双眼有些浮肿,“熬夜伤肝,还请小王爷保重身体。”
“你少气本王几次,对本王的肝助益更大。”宋衍卿朝懒懒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罢。”
徐西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p>
今日的早膳是熬得稀烂的蟹肉粥,清香软糯,又带着螃蟹的鲜美,再配上几样美味可口的小食,足以让早起的人食指大动。落桃替徐西陆盛了碗粥,后者问她:“厨房里还有多少蟹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