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过了会儿,袁穆道“原本你中秋前就能回去,可惜出了那档子事,便拖到了今日。”
“袁大人下月回盛京”
“自然,到时回了京城,我再去户部尚书府向王大人讨要一碗碧螺春,你可得给了。”
王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袁穆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避免外面的雨打进屋内。他快要关上窗户时,抬头望着那乌压压的天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道“皇上派你来幽州,是在查什么。”
王溱头也不抬,将屋内的烛台点上,声音平静“袁大人不是早就猜中了么。”
袁穆关上窗户,回身看向王溱,笑道“我猜中是猜中,不过可惜的是王大人,只是白走一趟,来错了地方。然而这世上无论是你和我,哪怕是圣上恐怕都没猜中,北方会下这么大一场雨,荆河上的那座桥会被冲垮。那家伙可真是天命在身,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他碰上我可真嫉妒了。”
王溱诧异道“袁大人还会嫉妒一个四品小官”
袁穆幽然道“小官只怕等我回盛京时,人家早已是三品大员,甚至与我们两平级了”
屋中一片寂静,没人再说话。
袁穆又喝了一杯茶,起身要走。王溱突然道“那罐碧螺春袁大人一起带走吧。”
袁穆回过头,惊讶地看他。
王溱笑道“本就是带给你的。”
袁穆看了王溱好一会儿,无奈地笑道“都说大荤是断头餐,我怎么寻思,王大人带这罐极品碧螺春来,原本是想送我最后一程”
“袁大人为何如此想”王溱目露惊愕。
袁穆看着他,良久,哭笑不得道“王子丰,莫说了,下个月盛京再见”
拿着那罐碧螺春离开驿馆,袁穆回到幽州衙门,扭头就把东西扔到箱子最底层。他郁闷道“眼不见心不烦,好你个王子丰,到这时候也不肯与我说实话。明明已经知晓与我无关,还在那装难怪勤政殿里,我看就属你最讨厌”
等到用完晚饭,袁穆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又把那罐碧螺春找了出来。
“可不能白便宜了那王子丰,这是个好东西。”
王子丰再一肚子坏水,他带来的碧螺春也是无辜的,可不能浪费了。
另一头,唐慎写完信,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信会被别人看到。这是赵辅专门给他的令牌,如果这样他的信都能被人看到,那他更要担心的是信差的安全。
入了夜,唐慎正要歇下,驿馆的官员却敲上门,告诉他有客来访。
唐慎有些惊讶,他穿上衣服,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年轻男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唐慎默了一刻,他走上前道“见过苏大人。苏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苏温允。
唐慎从没见过苏温允穿黑色的衣服,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见苏温允穿官袍以外的衣服。不得不说,如果说王子丰是天外谪仙,清雅出尘,让人相形见绌。那苏温允便如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刀鞘下的利刃不仅锋锐,还淬满了毒液。他长得好看,可极具有攻击力,令人很难产生好感。
苏温允开门见山“唐大人今日见到刺州大牢里的那些人,可有一些想法”
唐慎默了默“苏大人的意思是”
苏温允笑了“你真觉得,只是天灾”
唐慎静静地望着烛光中,苏温允艳丽非常的脸庞。
七月,赵辅派三名心腹分别前往幽州、刺州、宁州。
八月,荆河桥塌,圣上龙颜大怒。监察使团前往刺州,赵辅平白无故把他唐慎也添了进去。
原来竟是如此
忽然,唐慎也笑了。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心中的感觉却复杂极了,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
唐慎笑得突然,也没有立刻回答苏温允的话,可苏温允一时间竟没有发觉到唐慎的异样。屋中烛光昏暗,唐慎静静一笑,苏温允微微愣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唐慎想起那日在轿中,王子丰拉住他的手,对他说的那句话。
莫闻,莫问。
莫闻,莫问,确实可以明哲保身。
但也只能明哲保身。
唐慎露出费解的表情,思索许久,才回答道“下官真不明白苏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