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怎么来了?”秋阳正倚靠在床边软垫上,腿上盖了一条绣花薄被,面容看着有些憔悴,气色很不好。
谢元嘉看她要行礼,忙让她坐回去,自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关切的问:“朕昨天才听闻你生病的事,今日刚好路过,就来瞧瞧。”
“可好些了吗?”
秋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臣妹好多了,让皇兄费心。”
谢元嘉点头,又问:“秋阳这是怎么病的?”
“只是风寒而已,御医说修养几日就好了。”秋阳乖巧的回答。
谢元嘉听说不严重,仍然叮嘱道:“那就好好休息,按着御医说得多休息,按时吃药。”
秋阳笑着一一应答。
谢元嘉这才有心情看一下秋阳住的地方,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难免有些好奇。可是这一看,他就看出些不对来。
秋阳怎么说也是公主,母亲在世时也是嫔位,朝夕殿又曾经那么繁华,怎么这房间里头竟没什么像样的装饰?除了外间桌上放着的一架古琴,这屋子里一点值钱物件也没有,不知道的以为是平常人家的少女房间。
再说这梳妆台,哪家女孩梳妆台上没几个金银首饰?可是秋阳作为一个公主,台上居然只有寥寥数几的几根发钗,有的还明显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戴的样式,都很老旧,半点都不如小皇后的一只金钗。
谢元嘉心头充满了疑惑,倒是倩碧一惊一乍的惊呼:“皇上您看,公主的药碗里头怎么还有尘土?”
“真的?”谢元嘉探头去看,果然在倩碧手上的白色要碗里依稀看到些黑土一样的沉淀物,应该不是药渣,“这碗是没洗过吗?”
“皇上!”
还没等谢元嘉研究出什么来,屋里本来一直沉默的小宫女突然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皇上明鉴!本来这事公主一直不让说,但既然您来了,奴婢斗胆,有些事还是要禀告!”
被她这壮士断腕的气势惊了一跳,谢元嘉立刻让她起来说话。
“尘儿!”秋阳想让她不要说话,却被谢元嘉压下来:“秋阳,没事的,皇兄听听,不要害怕。”
秋阳脸色有些白,讷讷的又坐了回去。
尘儿柳眉倒竖骂道:“皇上,这朝夕殿曾是我们长公主,和楚秀长公主的居所,可是楚秀长公主三年前出嫁了,宫里便没了主事的。我们公主那会子年岁还小,先帝又正病中,是以那嬷嬷便欺我们公主年幼,在朝夕殿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苛待我们公主!”
“起先还不敢做的过火,只是偷些公主的金银头饰出宫变卖,后来就开始组作威作福,连公主的吃穿用度都偷工减料!外头的那些个贱蹄子!眼见宫里嬷嬷当家,也都学了那一套,服侍公主从未尽心过!”
“公主如今连件像样的宫装都没有,都是那老母虫从中克扣了不少去!”
尘儿字字如珠,痛斥朝夕殿上下宫人的恶行,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们公主性子又软,平日里就喜欢写写画画,也管不住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谢元嘉恍惚,怪不得那时候明明是盛夏,秋阳秋只能穿着厚实的春装来看自己,那时他以为她真的是喜欢那衣服,原来竟是因为那是她唯一能穿出门的。
怪不得。
谢元嘉心头难受,他要是早点察觉到那时秋阳眼中的尴尬羞赧就好了……
“那你为何几年前不上报呢?”谢元嘉哑着嗓子问,“那时父皇虽然病重不省人事,可这些事总还是有人管的。”
尘儿哭得更大声了,“怎么没去找过!可是那时太乱了,奴婢去找那些管事的嬷嬷,都没人愿意搭理。”
那时正是人心惶惶之计,确实可能没人会在乎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到底过什么样的生活,可能尘儿试过几次后就只能放弃了。
谢元嘉看了一眼秋阳,又看了看那碗里的泥灰,一种前所未有的怒火萦绕心头,秋阳和他在一块的时间并不算长,可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女孩的,他万万没想到,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竟然也有人敢这样对一个公主!
“皇兄……”秋阳见他面无表情,没来由的心慌,她从没在皇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是秋阳没用,管不住下人,皇兄莫气。”
谢元嘉平静的摸摸她的头,轻声说:“秋阳不怕,皇兄没生气。”
他放下手,转头对倩碧说:“你在这看护秋阳,朕出去一趟。”
倩碧忙点头。
谢元嘉沉着脸走了出去,推开殿门。
傅景鸿刚好抬起头来,看到了他面上的表情,他不喜欢元嘉脸上露出这样的神色,便关切的问:
“皇上,怎么了?”
谢元嘉看了他一眼,低声问:
“皇叔,朕的妹妹被人欺负了。”
傅景鸿手上的动作一顿,忽然扬唇一笑:
“需要臣替皇上处理吗?”
“不用,朕自己教训。”谢元嘉摇头,“自己的妹妹,自己保护。”
傅景鸿暗自点头,元嘉原来也有这么英武的一面,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