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机场安检的时候,安检人员不过在穆渊身上多花费了十多秒的时间,穆渊就用英语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你在耽搁我的时间,我完全可以投诉你!”
丹尼医生像是哄着一头龇牙咧嘴的狼一样,将穆渊哄走了。
他说:“你离开前有和夏先生说过吗?或许他在奇怪为什么下午没有看见你。”
这句话是建议,也是试探。
龇牙的狼瞬间藏起了自己的牙齿,还用猩红厚实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鼻子,然后慢悠悠地摇着尾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低头查找着夏凯凯的电话号码。
丹尼医生的眉毛扬起来。
再扬起来。
继续扬起来。
扬的简直飞入天际。
“我的天……”丹尼医生嘀咕着,像是精神病人一样喃喃自语,然后时不时地看向站在路边上就忙不迭地发着短信的病人。
……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上,而且说短也不短。
每天重复做一样的事情,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穆渊离开后四天,断了所有的联系不知道去哪儿浪了大半个月的闫冰冰,终于出现在了俱乐部的二楼。
夏凯凯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趴在二楼看台最显眼处的闫冰冰。
他想了想对周悦珊和温健说:“闫冰冰回来了,我离开一会。”
夏凯凯弯腰脱鞋的时候,温健问他找闫冰冰什么事?
夏凯凯解开鞋带的手顿了顿,自己也不清楚有什么事,但事实上闫冰冰这种仿佛失踪的行踪让人有点在意,再加上他在闫冰冰的手机上发过很多希望闫冰冰赞助的短信,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赞助商,自然是要解释一下的。
夏凯凯换好鞋,上了二楼,闫冰冰已经换了个姿势,也在等他。
走近了看才发现闫冰冰的状态不是很好。
皮肤惨白,没什么精神,眼圈很黑,就像天天熬夜一样,身上就算穿的再整齐,但是挡不住他脸色的憔悴。
夏凯凯对他招了招手。
闫冰冰懒洋洋地走过来,和他一样趴在护栏边上往下看。
夏凯凯说:“包饭头,教练和队员都反映食堂的饭菜质量下降了,你得注意饮食标准啊。”
闫冰冰愣住,瞪他:“什么包饭头?吃不好去和经理反映去,你和我说什么。”
夏凯凯说:“每周吃一顿白灼虾,他们也同意。”
“吃虾?你知道一个人的伙食标准是多少吗?”
“所以想和你商量呢。”
“每人多交一百块,一月四次虾。”
“你买活的啊?要那么贵?”
“你疯了?活的才止一百?”
“死的?那种冻死的?一脸生无可恋的,等着下锅被人煮着吃,肉质还发柴的那种?虾也是有尊严的,活蹦乱下的下锅,就算死也死的轰轰烈烈。”
闫冰冰盯着夏凯凯看了好一会,然后就笑了:“虾要什么尊严?”
“怎么就不要了?人为什么活着,不就是为了越活越好,越活越有尊严吗?每天睁开眼睛脑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不叫活着,叫行尸走肉。”
闫冰冰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了。
夏凯凯也收了笑,眸色平和地看着他。
到底没忍住,让自己的圣父心出来蹦跶了一下。
主要是眼前的闫冰冰太憔悴了,冷眼一看都让他忘记了上楼的目的。
这下可好,说了不该说的话,正好也不用解释赞助的事了,反正闫冰冰是肯定不会赞助的。
果然,闫冰冰把身子缓缓撑直,冷冷看着夏凯凯,说:“你懂什么?不懂就别随便说话。滑成那样儿,你想教训谁呢?还是以为买下了俱乐部你的职业生涯就有保障了?你知道无论怎么努力,那种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吗?那种怎么努力,怎么……”闫冰冰的胸口起伏,眼眶里浮现了血丝,说不出话来。
夏凯凯看着他。
闫冰冰蹙着眉,招呼也不打一声,转头就走了。
夏凯凯没有多看闫冰冰一眼,而是低头去看冰上正在训练的孩子们。
年轻的,充满了蓬勃向上的气息,那种破土发芽的勇敢正是当年。然而这些无畏的精神,却在长大的过程里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渐渐被消磨掉了。
能够真正蓬勃生长的毕竟只是少数,在那些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长大的他们,只因为从不缺少迎难而上的觉悟。
……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压着最后的报名期限,温健还是决定为夏凯凯他们报了名。
米国花滑俱乐部总部收到了来自华国的冰舞报名表,这件事还引起了小范围的议论。
“哦,你猜我在信箱里看见了什么?”一名丰满的黑人女性在打开自己信箱的时候说道。
她的同事好奇地问道:“看到了什么?”
“一封来自华国的俱乐部报名申请。”
“华国?金鑫?”这是一个老员工,她参与了很多届的俱乐部联赛,说起华国的话,只有金鑫俱乐部每年都会寄来报名申请。她笑着又说,“那个国家那么大,每次却都只有一家俱乐部,一个人参加,事实上华国的花滑很强不是吗?他们去年的男单选手甚至拿下了奥运会的冠军,是年度最优秀的花滑运动员,可是他们的俱乐部就相当于不存在。”
“他们国家给钱培养运动员,而其他大部分国家都是老板给钱。”这个黑人女性笑着,点开了报名申请,在进行注册的时候说道,“但今年不是一个人,他们来了两个人。”
“终于多了一个选手吗?”
“不,他们这次参加的比赛是冰舞。”
“冰舞?”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办公室里一边办公一边听别人聊天的人都忍不住地加入到了这个话题里。
黑人女人耸肩:“是的,冰舞。”
“哈哈!”办公室的各个角落不约而同地传来短促的笑声。
温健在将报名申请寄过去的第二天就得到了回复。
非常 公式化的回信,期待、等待、莅临等词语出现在回信里,却感受不到太多的热情,冷冰冰的。
然后矛青又带着比赛相关的资料又去了一趟冰协。
华国参加比赛很麻烦,上面的主管部门很多,冰协只是一个地方,体育总局那边也要送资料。
但是和米国那边不同,冰协这边倒是比较热情,甚至冰协专门负责国内运动员训练和比赛的钱主席还将矛青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仔细地问询了一遍。
钱主席说:“在知道闫冰冰将俱乐部转卖之后,我还一度有些焦虑,你是知道的,咱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改制成俱乐部的模式,像这种全民体制的制度已经和世界脱轨,交给资本运营其实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我们冰协也推出了各种方案,到现在为止效果都不明显,步步艰难。”
“矛经理,我真的很高兴你们俱乐部依旧愿意走在专业的路上,所以这次比赛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我力所能及的给与你们更多的帮助。”
“哦,对了,夏凯凯他们的成绩怎么样?大概达到什么水准了?有把握吗?要不要我安排一次与国家队的合训,大家互相学习,交流一下。”
矛青笑着拒绝了,只说:“我只负责俱乐部的运营和管理,像比赛和训练这一块,通常由夏总和温总负责,我回去会告诉他们您的建议。”
钱主席好心提议,矛青看意思不想接受的,钱主席笑了一下,也就不再提了。
等着矛青离开后,钱主席还叫来人询问:“金鑫俱乐部那边的两个冰舞选手你们谁了解过?实力怎么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根本没参加过任何的比赛,而且金鑫俱乐部转手的太突然,这两个选手可以说是突然冒出来,信息几乎为零。
钱主席不太高兴,虽然说俱乐部因为基本都商业性质浓郁,属于半托管状态,但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这让他对冰协工作人员的能力质疑。
等到了第二天,终于查到了一些零碎的消息递到了钱主席的办公桌上。
钱主席一看,哎呦!省冠军的实力啊?也对,俱乐部也就这个水准了,是自己期待太多。
但钱主席过去两年被某个人打脸打的太厉害,思想上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他觉得吧,金鑫的人既然只是省一级的,那就更要去国家队取经了,而且这种俱乐部的联赛本身选手水平就不高,没准省一级的也能滑一滑,当年闫冰冰不也拿到过一枚铜牌,要说那时候闫冰冰的水准,其实也很一般嘛。
然后钱主席奔着呵护幼苗,促进俱乐部健康发展的想法,联系了国家队那边提了提这件事,三言两语的敲定的时间,就通知矛青去了。
“通知”。
不是商量。
俱乐部虽然名义上和国家队并不能放在同一个位面上定义哪个更高点,但是在华国,俱乐部的性质真的非常业余,完全就像个培训机构,是基础教学。
所以钱主席让金鑫俱乐部去国家队交流学习的时候,纯粹就是一种半命令式的要求。
咳咳!
你们啊出国比赛还是代表国家颜面的,出了成绩你们高兴也为咱们国家脸上争光,所以要虚心求教,与国家队的前辈们好好交流,争取在比赛之前再提升一点成绩嗷~
然后吧。
矛青看着眼前的通知,哭笑不得。
“你看,通知都下来了,咱们就过去看看吧。”矛青认为上级主管部门的通知还是要正视的。
“那就去呗。”温健则认为之前他在冰舞队那边学习也挺好的,确实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过去看看就看看。
周悦珊却蹙眉:“去了会让我们滑吗?然后再让国家队的滑?滑完了大家评头论足一下,你这里不好了,那里不好了,这样有必要吗?”
“……”
一下就没人说话了。
温健和矛青沉默了下来。
周悦珊说话太直,一下就戳破了表面上那层假象。什么交流学习,根本就是攀比指导。
“那去不去呢?”这样说着,三个人都看向了沉默的夏凯凯。
夏凯凯摇头:“想办法拒绝了吧,就说比赛前我们要专注训练,近期就要出发了,等比完赛回来再交流学习吧。”
作为舞王,夏凯凯的自尊心更强的好不好,被人戳着他的缺点训来训去的有什么意思?我们是不知道吗?这不是正在一点点的改变吗?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矛青自然也就这样回了。
钱主席那边倒也没说什么,想着等人回来再交流也行,这一次比赛就当交学费了。
但是国家队那边,却议论了起来。
国家冰舞队相比较花滑其他项目,运动员是最少的。
青年组一对,成年组一对,然后再加上第二梯队的两对,一共就八个人,教练也只有两个,分主副教练。
冰舞主教练是卢正奇。
副教练是沙衡。
成年组的一线运动员是沈中和江从南。
两人今年只有20岁,从青年组一路滑上来,年年都是全国冰舞冠军,次次国际大赛的排名都在十五名以外,因此华国年年都只有一个冰舞名额,就够他们两个人参加比赛。
卢正奇挂掉电话的时候笑,对身边的沙衡说:“金鑫那些人又不来了。”
沙衡说:“怎么的?怕被比的太狠了?没信心?”
两个人私下里聊天充满了随意性,有其他人在自然不会这么说。
卢正奇笑:“算了吧,人家不愿意过来我们还亲自去请啊。”
“我还让大中他们准备好节目呢,这不是遛人玩儿吗?”
“钱主席牵头而已,你也别看不起俱乐部,人家金鑫俱乐部一个外教年薪五十万,比你多到哪儿去了。”
“穷的就剩钱了。”
卢正奇呵呵地笑着,虽然没有附和,但显然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国家队的教练,去俱乐部带训练年薪能少了吗?但是大家追求的不一样,他要是奔着钱去就不会在这儿,能把华国的冰舞送上世界赛场的舞台是他的理想,也只有在国家队才能够视线这份理想。
但是怎么说呢,当家里缺钱用的时候,他对俱乐部那种万恶的资本运营,免不了地产生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内心深处也免不了的对俱乐部的存在品头论足,然后再讥讽一笑。
“行了吧,世界俱乐部联赛这种比赛也算是半拉正式的,万一出了成绩呢,到时候好好交流。”卢正奇说。
沙衡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
国家队那边什么想法,其他俱乐部都怎么议论的,包括联赛的组织方怎么看待华国俱乐部安排了一组冰舞选手比赛,对于夏凯凯他们的影响都不大。
等到比赛前两天,一行三人坐上飞机去了英国。
新组合成立以来,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