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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喵喵喵

他们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讲,但此刻又似乎没什么必要。

“全网下架,”段炀掐掉了烟,问,“是怎么回事?”

封朗笑了笑。

“不是针对他,”他食指抻开,“同性可婚法案又被驳回,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这很漫长的一个晚上即将走到尽头,天快亮了。

木门虚掩着,少年有规律的呼吸声传来。

片刻后,坐着和站着的人全都不见了。

他们被一阵风吹向天涯海角,但这里永远是家。回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家了。

也很想那个重新赋予他们生命的人。

少年沉沉睡着,窗台上多了一只踱步的鸟,金毛卧在有点发潮的木地板上,像很多年前那样。

“……”

方怀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被人背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有时觉得自己醒着,有时又像是在做梦。这个初夏与多年前的盛夏一一重合,蝉鸣与树影,他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过。

背着他的人沉默极了,他很高,穿着简单的衬衫。

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路口目送他们远去,安静了一会儿,嘟囔道:“时间还没到。”

风一吹,人影也就散了。

这条路也不长,但男人背着少年走了很久。

前方的雾气已经一点点散了,天快亮了。

再往前,只有很小的一段路,就能走到终点了。

2、

方怀在医院里醒来。

警察已经来了又走,李芒和鹿羽被带走了。方怀一睁开眼,看见在病床边削苹果的男朋友。

他拿起床头柜的文件看,上面打印着方建国墓地的照片,非常严密的看守机制,墓地没有失窃。骨灰盒是那些人伪造的,只是太像真的了。

叶于渊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衬衫袖口挽着,这么一看更像个老师了。他低头看着苹果,好像那是什么需要精雕细琢的工作,认真极了。

他当然知道方怀醒了,但抿着唇,没有同他搭话。

“宝贝。”方怀小声喊他,“对不起。”

叶于渊沉默片刻,冷淡地说:

“不需要跟我道歉。”

方怀心里想,这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我做错了,”方怀态度很诚恳地说,“自己要去危险的地方没有告诉你,不接你的电话,遇见危险也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

“我错了,所以我要道歉。”他说。

叶于渊:“……”

叶于渊的食指蜷紧,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方怀说。

他早就知道李芒tsxsw和鹿羽的事,但他不能控制方怀的行踪,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叶于渊过于自信了,他以为叶于渊已经侥幸成为了方怀的独一无二。

“叶老师。”

方怀忽然喊他。他身上其实没什么伤,穿着病号服,干净好看的模样,眼眶微微有些焦急的红。

天早就黑了,星河滚烫,方怀一点也不客气地伸手,拽着把叶于渊的领带让他低下头来,吻他。

“你想的都不是真的,我不是那么想的,”方怀有点着急,话语都没了调理,像是个第一次告白的毛头小子,“我喜欢你……我爱你,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你担心,还有——”

他辗转地吻着叶于渊,声音很轻,有点委屈地说: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得给我犯错的机会。”

别自己瞎想,别随随便便就判了他无期徒刑。

叶于渊沉默。

安静的室内,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好不好。”方怀问。

叶于渊没有回答。

方怀后退些,摸了摸鼻子,又问:

“要再亲一下吗?”

这一回叶于渊终于回应了。

他唇角抿紧,似乎很勉强,哑声回应了一句:

“……好。”

第二天早晨。

方怀看着天花板,慢吞吞地把发生的事情梳理过了一遍。

他原本的打算是一个人回去看看。

如果真按着他想的那样,他活了很多年,他和方建国住的地方或多或少会有所体现。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当时情况混乱,他打开柜子时看见了没能带走的相片,只是一眼。

第一张是三十岁出头的方建国和小男孩,与其说是爷孙,不如说父子更为准确,而第二张是五十岁过半的老头和小男孩,再往后就没有照片了。

但他想知道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反而变多了。

他以后究竟会不会变老?他在后山湖泊里遇见的是什么?还有……

那个梦。

他现在只确定了自己不正常,别的还是全无头绪,以前的家并不能给他答案。

忽然手机铃响。

“喂,嗯,是我……嗯?”

石斐然带来了几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方怀有好久没上网了,根本不知道这两天网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霜冻》和《无名之曲》国内无限期撤档,《深渊月光》下架,《心动的信号5.0》全网下架,方怀目前的所有通告终止。

更简单点说,他半失业了。

无论多少人在网上指责不公平、为他说话,也无法扭转这个事实。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方怀正是事业上升期,各界都在一点点地认识这个华国的年轻人,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被全国……封杀了?

“可是,原因是什么呢?”

方怀很迷惑。

“这其实也是我猜的,没有人明说,”石斐然握着手机走到外面,犹豫了又犹豫,才一咬牙说,“应该不是针对你,还是有通告可以接的,只要……不涉及同性题材。”

“还有,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你和叶总的关系千万不能公开。”石斐然说。

本来国内的风气是趋好的,许多同性情侣都把结婚提上了日程,万万没想到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但方怀还没淌进这趟浑水里,还有救。

现在民众间在组织第四次游.行,但公众人物却一个比一个的讳莫如深。接了同性题材影片的开始百般推脱,删微博,卖过腐的极力撇清关系,原本圈里半公开状态的情侣都分居避风头了。

大家都知道,这时候是枪打出头鸟,就看谁冒失地送上去被抓典型了。

方怀:“……???”

他对此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半失业的事实,出院之后,方怀就赋闲在家了。他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无法理喻。

他闲下来没事情干,天天在家里弹弹琴,写写歌,每天拿过来林殊恒的笔记本想翻开,但最后都没翻开。

他觉得林殊恒要对他说的话,一定很重要,但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封朗和段炀经常会来串门,虽然叶于渊明确表示不欢迎他们。

又过了两天,方怀打开微博,看着微博上一片的风平浪静,有种被什么东西堵着喉咙的难受感觉。

现在是六月中旬。

近几年奥斯卡的规则有许多更改,比如颁奖日期,还有影片送选时间。其实《无名之曲》一个月前就在英国上映了,反响和票房都很不错,国内原本也定档了,却匆匆撤档,因此在国内还并没有多少讨论度。

距离下一届奥斯卡颁奖还有三个月。

傍晚,叶于渊回来的时候,他的小朋友趴在钢琴上睡觉,颊侧压出了红印子。他眉眼显得有些苦闷。

男人一手撑着钢琴边,沉默了片刻俯身,暮色渐沉,他在少年额头落下亲吻。

——他想给他一个理想的世界。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事情,还需要等待。

方怀睡得迷迷糊糊,厨房里飘出饭菜香,压在手腕下的手机一阵又一阵震动起来,把他惊醒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迷糊着的,打了个哈欠,看着虚掩的厨房门背后、叶于渊的背影,心不在焉地问:

“嗯,我在听,有什么事情吗?”

“有通告了,”石斐然的声音有种做梦似的感觉,不可思议极了,“一个代言……奢牌的。”

方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嗯?”

石斐然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又掐了自己一下,才说:

“奥兰托的。”

虽然说这次下架不是针对方怀,但不可否认,他的事业陷入了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低谷。石斐然本来以为要慢慢来,先避过这阵风头,再一点点往上爬。

也许一开始路不会很好走,资源也不会太好。专辑还是能发,但是演戏这边限制略多,代言更不用说了——国内大多数品牌都很避讳这个,多半是不愿意的。

却没想到奥兰托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往下抛了橄榄枝。

方怀之前给《解读》拍过宣传照,虽然那期最后没能顺利播出,但宣传照不知怎么流传到了奥兰托亚洲总代理人的手里。

时间是盛夏,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穿着唐装的华国少年,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子。他站在尘埃飞扬的旧书架前,嘴里咬着毛笔,伸手去够顶上的古籍,微侧头往镜头这边透来一瞥。

他的表情是有些不驯的,唇形很好,眉梢微扬着,英俊得不可思议。光线明暗交错 着沦为点缀,不需要任何言语的故事跃然纸上,自行编织。

方怀的骨相本来就很好,他的相貌很特殊,好看但是又并不精致到死板,独特的少年感,很像夏天里一杯冰镇的气泡水,这么个服饰与氛围,完美符合了设计师对‘东方’的所有解读。

而他的身材也十分不错,甚至是符合模特标准的。

按照设计师的话说,‘像是在我灵感的那个开关上跳了一支华尔兹’。

国内许多大众品牌并不敢再找方怀代言了,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奥兰托当然不受这场风波的影响。他们甚至没有经过太多的争吵,只聚在一起开了一场小会,把方怀的照片和基本资料传阅了一遍。

设计师没有意见,总部没有意见,代理人直接拍板决定了。

——夏季新品,限量,全球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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