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醒来的时候, 清晨太阳正好, 夏季的燥热已经逼近,家居服都穿不上长袖,白冉就换的裙子穿, 虽然说是裙子,但是考虑到她住在顾家,即使是隔了一层楼,她也只是买了休闲的裙子当睡衣穿。
这样舒服,同时又不会显得太私人。
白冉踩着这几日换上的凉拖下楼, 还没走到厨房,就看到在客厅走来走去的张阿姨。
白冉迷糊的脑子有些没转过来。
张阿姨一向起来的早,这种时候不是在厨房准备早餐就是在抹家具,这种焦虑的样子,白冉见得还少,且白冉慢慢都顺着楼梯走下楼了,张阿姨都没看到她, 探头探脑的似乎
白冉跟着张阿姨的视线转过去, 发现她看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转角处的画室。
也是一楼唯一一间房。
白冉“张阿姨”
最后一个字还包在口中,张阿姨转过头来,连忙伸手压住嘴唇对她“嘘”, 让她噤声。
白冉不理解, 张阿姨急匆匆走过来, 拉着她低低道“画室有人。”
白冉困惑“顾大哥这么早就起来画画吗”
张阿姨摇头, 手放在下巴上思考片刻,在白冉耳朵边说“不是,他不是这个习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如果画画肯定是晚上开始,也就是”
白冉瞪大眼睛“一晚上都没睡”
张阿姨面色复杂的点头。
白冉“”
白冉“那、那现在怎么办设计师搞设计的时候是不是正嗨,要是进去打扰他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愤怒的化身超级赛亚人
张阿姨手放在唇下,眼睫下垂,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的表情给了白冉很多遐想。
须臾,张阿姨想到什么,进厨房,热牛奶。
不一会儿,牛奶好了,张阿姨塞了两杯放到白冉的手中。
白冉黑人问号脸。
张阿姨“你进去看看,就说我给他的牛奶当早餐,要是里面有摔东西的迹象,你就和他说几句话打岔,要是要是画室里还是好的话,你也不用说话,他如果正专注在画画,你就,直接出来就是。”
白冉被说的畏惧“我去可以吗”
张阿姨“可以的,你是客人,没事,放心大胆去吧。”
直到张阿姨把白冉推到门口,白冉都在想,她要不是客人会是个什么待遇
不过这个答案还没想出来,她首先看到了一个宽阔的肩背,呃光的。
不止是光着的,身材还,非常的好。
背脊上有肌肉,但是并没有练的很夸张,肌肉和体脂协调,偶尔随着他的动作会凸显,腰线收的很好,看得出来专门练过侧腹肌,他右手在画稿上慢慢凝聚着力气绘图,举动间能看见他手臂的上的肌肉凸显。
白冉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看向门口,张阿姨让她往里走,白冉深吸口气,默念非礼勿视,喝了口自己杯子里的奶壮胆。
一晚上没睡的顾西祠,她还是去看看吧。
走近几步,白冉发现顾西祠身上有细碎的汗,不像是热出来的,这才是早上,甚至,不像是正常的出汗。
回忆一瞬,白冉想起,她上次半夜下楼撞见顾西祠时,他手颤抖,那次他额头就是虚汗,所以画了一夜也,在和自己内心博弈中出了一身汗吗
脱掉外衣,就算出虚汗也不想离开吗
白冉想到以前自己腿伤的时候,也对秀台很固执。
微妙的,此刻的顾西祠和曾经的白冉重合在一起,白冉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心境。
乍然被推进们的局促消失了,白冉脚步更轻,缓缓往前走。
她不想打扰他,而且顾西祠的手还是在发颤,她这个角度观察,能看到每过一阵,顾西祠的手会有一些不正常的抖动。
顾西祠也非常的专注,白冉走动过程中,甚至他没有往背后看一眼。
凑近白冉注意到顾西祠的右肩,有花体的英文纹身。
定睛两秒,白冉看清,是著名诗人的诗句,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
the ord has kissed y u ith its a,askg for its return ngs
世界吻我以痛,要我报之以歌。
白冉感知瞬间复杂。
艺术向来是诞生于痛苦之中,她只是好奇,他什么时候将这诗句镌刻在身上的。
黑色的花体乍看像是铭文一样,刻在艺术家身上。
心里莫名有些胆怯,再进一步就会看到画板了,她不知道她该期待哪种图。
素描还是设计稿
白冉紧张。
紧张还是要行动的。
低头看白皙的脚迈出,白冉拘束再往前一步。
抬头。
白冉双眸微微张大。
在画板的左上方,盯着自己的照片,不是别的片子,正是昨天在迪士尼拍的第二张,白雪公主的王后在火上跳舞香消玉殒的那张。
不一样的,这一张没有进行过调色处理,是他们拍下来的原片。
不刻意突出舞鞋,也不故意黯淡背景。
白金双色的裙装华丽,白冉头饰的王冠泛着金色的光芒。
背光稍显黯淡,她紧皱的眉宇看得清,部分的脸部轮廓和五官也能看清,分外自然。
昨天调色之后的片子,强调对比更清晰。
可是原片,也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华丽和痛苦交织得更加紧密,外表的美丽和内心的挣扎,说不出来是表达的什么,它们完美的融合在一处,白冉第一眼看过去,不是强烈的情绪冲击,而是复杂,这是片子表现的,是如此复杂的一刻。
都说一千个读者有一起那个哈姆雷特,这张片子给白冉的感觉也不遑多让。
爱美的人第一眼肯定注意到的是白金色礼服,华美的王冠,正红的高跟鞋。
关怀别人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画面中模特紧皱的眉宇。
而喜欢看整片的,大概注意的是背景吧,精美的窗帘帷幔,水晶灯折射七彩光华,脚下地板有金色的藤蔓。
太丰富了,每一处细节都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顾西祠的调色处理是对的,简化虚化各种细节,让焦点集中在最童话的地方,童话核心在大众眼中就是简单的,不需要太让人耗费心力。
白冉愣了愣,她几乎没有拍过这么华美的照片,一时间被吸引有些失神了,即使是残酷的一幕,白冉也不得不说,真的特别优雅,飞扬的裙裾,各种细节,都刚好对味,对每个爱美的女人的胃口。
垂目回神,调整片刻心态,白冉看向画板。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自己的照片素描。
视线逡巡,白冉眼睫震颤。
是。
又不是。
低垂的水晶灯,紧皱的眉宇,姣好的侧脸线条,高跟的鞋,都是照片上的。
甚至经过顾西祠的手之后,多了一种艺术的和谐,每一根线条都充满了优雅的意味。
不同的是,那身衣服
白冉身穿的是白金色的衣服,可顾西祠图上的并不是。
她换上了一件中规中矩的礼服,版型中规中矩,无肩带,裹胸加大裙摆,裙摆如花洒在纸上铺陈一大片。
但是裙面却别出心裁。
白冉伸手捂嘴,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原本的白金色礼服换成了一件红白相间的礼服。
合着图片,王后的这一跃旋转,像烈火焚身,又似是粉身碎骨。
从头至尾,艳到极致反显哀美。
从胸口片片开出鲜红的玫瑰花,起始的那朵,白冉没看错的话,正是心脏的地方。
一朵朵,花瓣颜色因着光线各不一致,花朵的轮廓被细致描线出样子,每一朵都立体可见,朵朵开在衣裙之上,不止红玫瑰,再定睛细看,周边还有白玫瑰,白玫瑰的花边有点缀梦幻的金色,配合着白冉的动作,玫瑰仿佛和着风旋转成一圈包围着王后,图画上人物的周围,还能看到丰沛又典雅的细节,随着旋转,在人身边上有花瓣飘落。
太多的花,每一朵都不一样。
太过艳丽,太过华美。
再加上人物的表情,一切一切组合一起,
太过哀艳。
白冉觉得不像是童话了。
似是倾颓的中世纪后期,被战乱困顿住的贵族公主,在敌人攻进城堡之前,跳着自己最爱的舞蹈。
她不合时宜想到了一句诗,
生如夏花之绚烂。
而夏花开荼蘼,盛极必衰。
死亡才是成长的最后阶段。
顾西祠的手微微发颤,手上捏着的是一根朴实无奇的铅笔,边线和轮廓,都是出自这一只手,右手上那道疤还显眼,童话和现实都出自这手,这是一只怎样的手啊,或者说,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白冉看着那汗湿的背脊,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笔收尾,顾西祠从画板上放下手,大喘了口气。
有两年没有这样熬过灵感了,他感觉自己身体快耗尽了,但是头脑思维还分外的灵敏,无数细节和片段都在他心头打转。
白冉轻咳一声,顾西祠转头便看见自己画中的模特站在自己眼前。
“一晚上没睡,要喝杯热牛奶吗”
白冉纤细的手递出,手肘尽头,是一个玻璃杯。
“好。”
一夜未睡,顾西祠声音沙哑。
伸出来接牛奶杯的手微微发抖,白冉愣了愣,不敢放,一直到确认他抓稳杯子才松手。
顾西祠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白冉,看得她有些莫名,又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顾西祠自言自语“还需要一件配饰。”
“什么”
顾西祠仰头几口将牛奶喝完,起身对白冉挥了挥手,白冉一头雾水跟着他走,张阿姨还在门口,路过的时候,张阿姨说“他这种时候是会古怪点”。
白冉点头。
设计师在创作的时候,各有各的癖好,只要不沾毒品,那就都是好的。
顾西祠光着上身,一路往二楼去,二楼是他住的地方,三楼一侧客房尽头是白冉她住的。
书房也在二楼,白冉要是没事,一般不往这边凑。
后知后觉,她好像连顾西祠的卧室都没去过。
顾西祠开房间的门一下子压把手没打开,以手覆额片刻,想着什么。
“该死,忘了早就锁了。。”
说完这句往自己的房间走,白冉看着他背影,发现他甚至没有穿鞋,还好内室铺的都是木地板,不会太凉。
没一会,人走回来,手上拿了一串钥匙,顾西祠打开门。
里面都是防尘布,想来是张阿姨铺的,顾西祠在一处展柜前将防尘布拉下。
白冉瞪大眼睛。
她看到的是一面的珠宝,全部在展柜中,摆放的整齐。
心形的钻石,金色的珍珠,彩色的珐琅,蓝宝石红宝石绿宝石,只有想象能限制她此刻的所见。
顾西祠像是一个挑剔的艺术家,一丝不苟戴上双取珠宝的白手套,对白冉招手,白冉走近,他伸手捏住白冉的下巴,眼光打量她,他们身高相差将近一个头,被男人这样看着,白冉觉得耳根在这种太正经的目光下,有些烧灼。
“红色,白色该怎么配”男人喃喃。
“”
“哦。”顾西祠想到什么,顿悟,“野玫瑰还有金色元素”
白冉轻声“你在说什么”
顾西祠笑起来,这一个笑将他所有的反常去除,好像回到了白冉熟悉的那个顾西祠,但白冉从来没有见到他笑的这么肆无忌惮,露出一口白牙,眼神明亮像是会发光。
声调慢条斯理起来,带着一丝难寻的玩味。
“我在说,我该给穿我设计衣服的漂亮模特,搭配一条什么样的首饰。”
“抹胸的礼服常规,但是脖子一定要有珠宝,不然太素了。”
顾西祠看了一圈展柜,摇头。
又扯开一块防尘布,顾西祠拉开第一层,里面还是铺满了珠宝,白冉发现,顾西祠收集的珠宝类型不一定是昂贵的,但是看起来都非常的别致,应该是看喜好收集。
第一层推回去,顾西祠拉开第二层,终于在中间找到自己想要的。
一个太阳形状的钻石珠宝。
中间一颗硕大的黄钻,周围一圈象征太阳弯曲光线的线条上,镶嵌的是白色碎钻。
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西祠问白冉“我可以吗”
“嗯”
顾西祠悄声“给你戴上,有这个荣幸吗”
白冉眼神闪烁片刻,低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