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也觉着这法子可行,当下只先带了拓儿回宫去了。
仙草领着拓儿往紫麟宫而回,心中想着怀敏格外亲近禹泰起的样子,便对谭伶道“怀敏这还是头一次这样主动亲近人,没想到是跟禹将军。”
谭伶笑说道“也许跟皇上说的似的,是公主跟自己舅舅投缘。”
正走着,忽然看见富春宫的奶母抱着大公主赵茁、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迎面而来。
见了仙草,众人忙止步行礼。
仙草问道“是要去哪里?”
那奶母说道“公主先前在宫内哭闹,贵妃让带了去御花园里散散心。”
仙草正见那孩子果然眼睛红红的,便笑道“这会儿地气正热呢,就先到我宫里去玩会儿吧。”
当下便领了众人来至紫麟宫,赵茁比怀敏要大几个月,本已经能够呀呀地含糊说话了,此刻像是怕生,只坐着不动。
颜珮儿本就是个绝色,大公主生得也一副好相貌,甚是精致的面孔,不做声的时候犹如一尊瓷娃娃般,只是有些太爱哭了,这会儿眼睛里还是水汪汪的。
仙草叫拿了些酥软的点心来,试试看这孩子吃不吃,果然赵茁不动。
拓儿见状,便随手拿了一块芙蓉糕吃了两口,不料公主看了半晌,缓缓地张手也似要吃的样子,拓儿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又拿了一块递在她的手上。
身后富春宫的嬷嬷们看了,不由笑道“阿弥陀佛,还是殿下有法子,我们公主在宫内很少吃这些东西,所以最近都瘦了几分呢。”
仙草说道“这两天没见到贵妃,她可还好吗?”
嬷嬷道“娘娘近来有些咳嗽,精神越发的短了几分,所以方才我们才不敢让公主留在宫中,怕更吵了娘娘不适。”
仙草道“我本想上午去富春宫探望的,偏偏徐侍郎府来人,方才又见了禹将军,你们回去同贵妃说,明儿我去探望她。”
众人慌忙答应。
不多会儿,拓儿已经陪着赵茁吃了整块的糕点,仙草又忙叫嬷嬷们喂着公主喝了两口水,就不敢再让她多吃了。
当下见时候不早,嬷嬷们才又抱着赵茁回宫去了,仙草看着那女孩子趴在奶母们怀中娇娇弱弱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拓儿仰头道“母妃怎么了?”
仙草看他一眼,道“母妃只是忽然想起来,大公主也有些可怜。”
“贵妃不疼她吗?”
“贵妃倒是想疼她,可只怕贵妃的病搅的她烦心,想疼也疼不成。”颜珮儿的病,除了身上的,只怕还有心上的。
拓儿听了,张手抱住仙草。
仙草笑道“怎么了?”
拓儿嘀咕道“拓儿有母妃。”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仙草却明白了小孩子的用意,当下摸摸他的头道“拓儿放心,母妃会一直陪着你跟妹妹的。”
正说话,外头有小太监来报说“皇上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公主殿下在乾清宫里睡着了,让来告诉娘娘一声。”
仙草道“皇上跟禹将军呢?”
“目前还在说话。”
仙草道“知道了,好生照看公主,待会儿便去接回来。”
先前在乾清宫中,禹泰起亲自将夏州的种种禀告皇帝,在这期间,怀敏一直都靠在禹泰起肩窝里一动不动,起初还睁圆了眼睛听着两人说话,渐渐地不知不觉中竟然倒在禹泰起怀中睡了过去。
于是君臣两人只得暂停,赵踞引着禹泰起来到内殿,加上洪礼在旁帮忙,好不容易才将怀敏抱了下来,放在榻上。
赵踞笑道“她睡得倒是安稳,禹卿的肩膀是不是麻了?”
禹泰起笑道“没什么,何况这是微臣的荣幸。”
当下赵踞吩咐人近身照看公主,一边去告诉仙草,自己便同禹泰起一块儿出外,仍旧商议事情。
正事说罢,赵踞又问禹泰起一路经过些哪里,是否顺利之类,禹泰起一一告诉。
末了,赵踞道“你好不容易回京,倒要多跟皇贵妃跟拓儿他们相处,虽然你京内自有宅邸,却也不必费事里里外外的了,你仍住在内阁值房如何?”
禹泰起躬身道“皇上不必为了臣破例,住贤良祠或者在昔日的宅邸里都使得。免得又落人口实。让皇上为难。”
赵踞笑道“什么为难?你只管先在内阁,改日朕还要再传人进来听你说夏州商务之事呢。这样也方便些。”
当下说定,便叫太监来领了禹泰起前去,让他稍微整理一番,再去紫麟宫见仙草。
赵踞送了禹泰起后,又坐了半晌,突然想起里头还有个小家伙。
当下起身来到里间,本要看看睡着的小公主,谁知才入内,就见怀敏正懵头懵脑地爬了起来,两个人正好四目相对。
皇帝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神,先示意洪礼等退下,才上前在床边坐了。
怀敏左右张望,仿佛是在找人,却不知是找自己母后、哥哥、还是舅舅,因找不到,便皱着眉看向赵踞。
赵踞盯着这小婴儿,大眼瞪小眼地良久,赵踞思忖着说道“你跟禹卿那样亲近,是天生的甥舅亲呢,还是什么别的?”
怀敏也不做声,兴许是饿了,便将手指塞入嘴里,无意识地咬着,呆呆地看着他。
赵踞瞧着她幼稚的举止,哑然失笑,可想起她格外亲近禹泰起以及对自己的种种抵触,不由凑近了几分“这幅长相、倒是像极了那头鹿,总不会……是那头鹿投胎的吧?又或者……也跟阿悯一样?”
前一个想法倒也罢了,可一想到后一个,皇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听了他的话,怀敏睁大双眼,仿佛能听懂似的看着皇帝。
皇帝给这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
为了印证自己所想,皇帝故意将脸色一沉,冷笑道“你要真的是那头鹿重生而来,朕也不怕,只是你可记得千万别起什么坏心思,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会看穿,朕……”
赵踞紧紧地盯着怀敏,还未恐吓完毕,小公主突然毫无预兆地张手,竟是向着皇帝脸上抓了过来。
赵踞毫无防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火辣辣的。
皇帝不由大叫一声,把外头的洪礼都惊的急忙抽身而入,还以为皇帝是出了什么大事呢,谁知却见皇帝捂着脸,嘶嘶有声,又忙道“快给朕看看伤的如何?”
皇帝脸色白皙无瑕,如今却多了三道细小的红痕。
洪礼明白发生了什么,想笑又不敢笑,只咳嗽了声“好像、破了点儿皮,不过不要紧,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赵踞扭头怒视背后的怀敏,却见她望着自己嘿嘿地笑,天真烂漫的,好像觉着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此时此刻,皇帝又想起了那句话儿女皆是债。
此后数日,满朝文武都看见皇帝脸颊上的几道血痕,本来以为是跟后宫妃嫔嬉闹之类的,御史们本来还想正色弹劾,希望皇上适可而止不要太过沉迷女色。
谁知皇帝板着脸,先主动冷冷说道“不必猜了,是给公主挠的。”
于是群臣们满腔的义愤填膺都变成了窃窃私笑。